“當初,你辦事不力,害得昭兒魔氣侵體,如今昭兒受你所累,被魔族尋仇,又險害死錦時。我看,當初那八十一道天雷還是打得你輕了。”天後說著,緩緩從座上踱步至他的身後站立。
話落,揚起鎖靈鞭狠狠朝著他脊背抽去。
鎖靈鞭下會封印受刑者所有靈力術法,使受刑者如凡人無異,每一鞭都實到體膚。但對神仙而言又不會致命,如鈍刀子剌肉,是折磨與屈辱。
天後使足了十成力,而他本就有傷在身,一鞭下去,衣袍便見裂縫,瞬間洇開一片血痕,勾帶下了肉屑。
如此反複於他傷處抽打數十鞭至血肉模糊,至隱露白骨,方覺十分暢快。
可當她對上他的眼睛時,卻發現,他雖渾身血汙,束起的長發也早已被她打散,冷汗將發絲黏在脖頸處,半身濕透狼狽不堪,眼底卻滿是笑意。
皮肉綻裂的痛意蔓延進他的骨縫,侵襲著每一根神經,他一遍又一遍回想起替錦時擋下天雷的那一刻,她聲嘶力竭喚他。
司昭做不到的,他做到了。
司昭護不住的,他護住了。
他的這條命,對她是有用的,可以為她生,為她死,而她對他也是在乎的吧。
“你笑什麼!”天後被他瘋癲的模樣嚇得一頓。
席玉亦有些恍惚。
他抑製不住那份扭曲的心意,既不想她擔心,又試圖通過受傷看到她對他的在意。然後在那份在意裡,尋求一絲與待旁人的不同。如此才能緩和住一二他對司昭的嫉妒。
所以,他本可以不在此受罰,卻還是主動邁進了天後的算盤裡。
因為…“她大概是要醒了。”
天後一怔,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麼,難道他還指望鳳錦時來救他不成?即再次揚起鞭子,這一次卻是朝著他的臉抽去。
而一直乖乖隱忍的席玉忽然就有了反應:“這兒不行。”
他微微抬首,撐著如此身軀竟仍是一把攥住了抽來的鎖靈鞭,任鞭上倒刺陷入皮肉,嘴角不住上揚,感受著鮮血流逝,越痛越是暢快。
“母神大抵不知,她,喜歡好看的。”
天後大驚。莫說如此重傷,僅是被鎖了靈力與法術,他就不該能擋下鎖靈鞭。而此時,他卻將鎖靈鞭死死攥著,好像他才是鎖靈鞭的主人,而她拽不動半分。
伴隨熟悉的腳步,遠遠地,未見人,聲先至:“住手!”
猩紅的眸子壓下躁動的戾色,忽然鬆手:“多謝母神成全。”
錦時飛奔進殿,近乎是撲去接住了他墜落的身子:“席玉!”
方才還狀若瘋癲的狼崽子頓就變了副麵孔,紅著的眼不再是透著狠意,倒仿佛是受了無儘的委屈,在看到錦時的那一刻終於傾瀉:“你沒事了…,嫋嫋…。”
“我沒事了,是我來晚了,我帶你走。”這是錦時第二次見到他遍體鱗傷的模樣,她渾身都在顫,想收攏懷抱又怕會弄痛了他,抱亦不敢抱。
他便說:“你彆看,我身上臟了。”
錦時的心一顫,淚珠子噙在眼裡轉啊轉。
所以上一次的雷刑是不是也是這般,明明不是他的錯,明明他救了所有人,卻一次又一次被壓上刑台。
沒有人站在他身邊,沒有人替他說上隻言,隻是圍在外麵看一場熱鬨。
“敢問天後娘娘,大殿下,犯了何錯?”
她捏緊拳頭,望向高高在上的天後,一如第一次見時,她永遠雍容華貴,眸子裡是讓她感到厭惡的陰冷與狠毒。
“魔族尋仇皆因他而起,因他一人,險害兩條性命,怎麼,錦時,你是在質疑我的處罰嗎?”天後沉著臉,並未將一個兩千歲的黃毛丫頭放在眼裡,更不覺得她真的敢應下質疑天後之名。
錦時沒有順著她的話糾纏,而是對一旁的小仙侍道:“替我記下來,錦時今日受教,字字句句莫不敢忘,必要將天後娘娘的話纂成冊子,日日溫習才好。”
小仙侍一愣,訥訥應了聲:“是。”
見小仙侍用了留影珠,她轉而繼續問:“所以,我們神界與凡間一般,倒是都奉行一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那是自然。”天後笑答。
“好!”錦時小心將席玉護在懷裡,緩緩站起身,一字一句儘顯鋒利:“娘娘方才說,魔族尋仇皆因大殿下而起。這論起因,當初大殿下和二殿下乃奉命剿魔,若按娘娘的說法,追根溯源,敢問淨水一戰是誰向天帝請命?”
“娘娘又說險害性命。那時大殿下和二殿下意外不敵,娘娘也是以險害性命之罪罰了大殿下八十一道天雷,又敢問,為二殿下擋下致命一擊,怎麼就成了險害性命?是大殿下與魔族勾結了,還是大殿下拿二殿下做擋?可有證據?若無憑無據便是誣陷。而若是誣陷,八十一道天雷,可否認為是濫用刑罰?”
“不過此事我未親曆,也是說不好的事,唯恐有偏私,所以也隻好到天帝麵前辯上一辯了。屆時還望娘娘解惑,誣陷、濫刑、私刑,數罪其並,當如何。”
說罷無視天後臉色,運起靈力從小仙侍手中奪過了留影珠,速捏了個訣便帶著席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