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隻會怯生生地喊:“舅舅…”
於是舅舅便會露出複雜的神色,最終將掌心落在他的頭頂,說:“玉兒,要好好長大,才對得起你母親所受之苦。”
他便乖順的點頭:“我會聽母親聽舅舅的話。”
其實母親很少要求他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唯獨那個結界,母親不許他靠近,也不許他好奇,甚至不能問上一句。
有一次他忍不住問:“母親,那個後麵是什麼?舅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我不能去?”
母親便瞪著眼睛撲過來一把扯過他的肩膀,問他是不是想要她死,他被嚇壞了,哭著說不是的。
“那就不準再提!除非你想要母親死!”
母親如此說。
然而,便是如此小心翼翼,卻還是在一千年後的某一天,發生了意外。
舅舅給他帶來的繡球滾到了結界邊上,母親難得小憩,他便小心翼翼去撿,以為隻要母親不知道快點撿回來就好。
可他的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結界。他甚至沒有用力,結界就被破開,而外麵是炫目的亮光與青綠色的叢林,這些東西他從未見過。
對未知的驚恐將他嚇得跌倒在地上,母親聞聲衝出,將他拖拽進了山洞,一邊掌摑向他的腦袋,一邊撕扯他的耳朵:“你為什麼不聽話!你是怎麼打開結界的!說!你是怎麼打開結界的!”
嘴巴裡湧上腥鹹的味道,他腦內已是一片空白,母親歇斯底裡的聲音也漸漸遠去,隻剩一陣長長的嗡鳴。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打開的,他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從對外麵的驚慌到對母親的害怕,他不斷扭動身子求饒,想擺脫母親的鉗製,他想要縮起來,躲起來,他對母親哭求:“我不敢了,母親,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玉兒了!”
聽著他的哀求,看著掌心的血跡,母親也好像如夢初醒,她猛地停下了巴掌,將他死死抱進懷裡,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玉兒,是母親的錯,是母親的錯,母親不該打你的…,疼不疼?玉兒,你原諒母親,原諒母親好不好,母親就是著急,母親不會打你了,玉兒不怕,玉兒不怕…,母親怎麼會傷害你,母親永遠都不會,永遠都不會…”
他渾身顫栗著,看著光透過洞口傾落進來,那些他所沒見過的東西沒見過的顏色令他目眩的難受。
“我害怕,母親…我害怕…。”
他抽咽著,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害怕的是外麵的世界,還是洞裡的母親。
他也曾因母親瘋狂的模樣而心生逃跑的念頭,可終究還是依賴大於了害怕,他想,隻有在洞裡,隻有在母親身邊,才是安全的。
但過了兩天,母親卻說要帶他離開洞穴。
“我們不能繼續在這裡呆下去了,玉兒,快,隨母親走!”
“去哪兒?母親,我不要,我不要出去!”他害怕地不斷退縮,任母親如何扯拽,他都不敢再靠近洞穴門口半步。
他怕外麵的一切,也怕會再次被母親痛打。
母親見他如何都不肯走,突然便開始吼叫:“你為什麼不聽話!一千年了,我日日告誡你不準靠近不準靠近,若不是你打破了結界,我們根本不必逃離開這裡!”
“母親我錯了,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母親不要生氣了,都是玉兒不好,玉兒不敢了,玉兒再也不敢了!”他連連搖頭哀求著母親。
母親痛苦的抱著頭蹲下身子,她從大哭到崩潰地胡亂吼叫,逐漸平靜下來,再一次拉住他的手:“走!”
他以為母親是要將他趕走丟掉,與母親拉扯了很久,終於還是被母親拽出了山洞。
他第一次踩在綿軟的草地上,腿哆嗦的厲害,隻能無助的求母親:“彆丟下我,母親,我再也不敢不聽話了,不要丟了我!”
“你就是母親的命,母親怎麼會丟下你呢玉兒,聽話,我們隻是去另一個地方,很快的,很快就會到了。”
母親笑得很勉強,她一遍遍重複著這句話,或許是安撫他,又或許是在自我安慰。
可他與母親還沒能走出幾步,便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人擋了去路。
他瑟縮在母親身後,而母親也死死牽著他的手,擋在他的前麵。
那人說,他是他的父親,他要帶他走。
母親不肯,說,誰也彆想帶走她的孩子。
於是那人便與母親打了起來,他掌風淩厲,一張便擊穿了母親的心口。
母親轉了轉眼珠,望向他,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要對他說什麼,可氣才提了一半,便徹底了無聲息。
那人上前,將手掌箍在他的肩頭,摁著他的腦袋不許他掙紮亂動,逼迫著他看向慘死的母親,在他耳邊說:“記住了嗎?好好看清楚,牢牢記在心裡,她死前的樣子。都是因為你。現在,忘記所有記憶,直到,我讓你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