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複神魂似乎是失敗了。
龍鱗承載著席玉的神魂,融入三萬年的修為,助他歸位。可他醒來後卻說什麼也沒有想起。
紫菟急得在屋外一直轉圈圈:“不應該啊!”
錦時叮囑他好好休息,走出後將房門仔細關掩。安撫紫菟道:“罷了,小葵神魂受傷,席玉助她修複後,她的記憶不也沒能恢複麼。”
更何況,想不起來未必是壞事,忘了便忘了。
“那不一樣。”紫菟可不認這個理,她可是把藏書閣那種禁地都翻爛了!
老母親操碎了心,就這?
“小葵修為淺薄,護不住自己的神魂,自是記憶有損,若非殿下出手凝聚,早就散了。而殿下身死時,我們也都以為什麼都沒了,是他修為深厚,才能在如此九死一生中抓住一生,留住這一縷神魂,藏進了鳳翎裡。如今他這又有龍鱗,又有三萬年修為,不說全然想起來,也該有個一星半點。”
她覺得有哪裡不太對,法子肯定是沒錯的,法力、肉身、神魂也融合的很好,那戰神靠自己一點一點曆了百世才縫縫補補給自己神魂修好,回來不也什麼都記得嗎?怎麼,有人幫反而成揠苗助長了不成?
“大抵是天道也憐他過得太苦,認為不如忘了。他還在,於我而言便是最好的。你不知道,我最初找到他的那幾年,夜夜不敢闔眼,總是夜半驚醒,恐是大夢一場。畢竟,長風帝君都未能…,我實不敢信自己能有這般好運氣。”錦時倒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她連他生生世世做凡人,生生世世都會忘記她,這都能接受,如今他脫離了輪回,她更覺得已是恩賜。
“長風帝君那個就更不一樣了。”紫菟搖了搖頭,她為此看了不少書,如今終於有了顯擺之地,終於也輪到她滿腹‘經綸’,當即侃侃而談起來:“當初始魔還未被完全反噬,長風帝君與他同歸於儘,用的且不是這般法子,這等法子往前推個百來萬年,往後推個百來萬年,怕也沒人再敢用,搞不好一個沒死成,六界不就完了嗎?噯,不過,天帝這般修為,已經是邪術最好的容器,換做旁人就算願意去做這個容器,邪術也不肯呢。既無人能敵天帝,這實是六界唯一的法子。所以我也一直想勸你,他不是對你狠,隻是,就像入魔一樣,他沒法子。嘖,這怎麼說著說著就說遠了。”
“咱再說回長風帝君和天後鳳宓,這長風帝君本是可以活下來的,隻是他為保護凡間,以自己最後的力量化為了那道屏障。要我說長風帝君在這方麵實在是又大義又心狠,如若是大殿下的話,若能有一線生機他也定會死死抓住。畢竟,小鳳凰,你說過的呀,他其實很惜命,所以活的很辛苦,卻將這最珍惜的東西給了你。他若有機會活,又怎會舍得離了你去死。更可見那時他是真的沒了辦法。”
聽著紫菟說這些時錦時心中便一陣陣的痛,是啊,他真的沒了辦法。
但他本可以不想任何辦法。
她眼睫輕顫,手指蜷於袖下,抑製不住的發抖。
重提起這些事就好像在昨日,她便愈發怕眼前都不過是自己過度思念的臆想。
紫菟繼續說:“想我若是天後鳳宓,定會恨透了長風帝君。因為我呢隻是一株小小的菟葵,沒有什麼深明大義,我隻會為我所在乎的人生,為我所在乎的人死,我遠沒有小鳳凰你如此悲憫眾生,所以你看,神界的上神有很多,卻獨尊你一聲神女。我想,這也是小鳳凰你啊泣了血卻沒有魂飛魄散,反而得升上神的原因。你與天後鳳宓雖同為六界犧牲自我,可你們一個是神的隕落,一個是神的誕生。自然天後鳳宓是魂飛魄散了。”
“再說,要一個個都能死而複生,‘死亡’沒了意義,又如何叫人明白生的可貴。我們才更珍惜當下,珍惜生時的一切。輪回雖苦,但這當中也有著千絲萬縷的善因與善果,那既然你為六界舍生的大義是成神的一劫,對大殿下而言,為什麼不能也是如此呢?你瞧,從半魔半神,到純魔,經此一遭,大殿下也終於擺脫了一切戾氣、仇恨,脫胎換骨,他如今已是一個完整的神,真真正正的,與你一般無二的神。我想,這便是天道的意義。”
紫菟不愧是一叢菟葵花中唯一…哦不,是唯二,唯二修出靈識的菟葵花,她雖說著自己做不得深明大義,實則通透得很。
“你以前與我論天道,如今終於也輪到我與你論天道了,你說是不是?因果往複,天道是這世上,最不公允,亦是最公允,它不會叫你白白得到,也不會叫你無理由的失去。”
“但是。”紫菟話鋒急轉,將書卷朝掌心一拍:“我還是覺得他什麼都沒記起來這件事有貓膩。”
貓膩。
錦時覺得紫菟的用詞意有所指。
“你是說——”
“試試唄,是真的沒恢複,還是假的。”紫菟覺得,曾經上萬年時光都不如這短短幾年夠她了解席玉。
這小孩心思和心眼多著呢,自己吃自己的醋,四處打聽,然後自己模仿自己,瞧著溫和持禮,實則就是個小瘋子。
再想想錦時與她說過的,他在還是神界大殿下時,就因同司昭吃醋,化作了九尾狐狸爬錦時的床榻。她是愈想愈覺得沒這麼簡單。
錦時並沒怎麼將紫菟的話聽進去,因為她想不明白,如果席玉恢複了,他為什麼要說自己沒恢複?若是真的,想來也有他自己的理由。
於是就這般兩人仍以凡間師徒的身份相處著,他修練依舊十分刻苦,結束了便在書案前習字,除了對法術的掌握一日千裡以外,幾乎沒什麼變化。
錦時不甚在意此事,可不知怎得,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反而越發心思沉重起來。
“阿玉,若你實在想找回記憶,我便再去想想辦法。”她當他是為此失望。也是,雖然她覺得這樣也好,可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席玉而言,還是會更好奇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