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想不出來他要是失去了沈星野該是什麼情景。

或許他會發瘋，也或許是麵對大悲的平靜。

他們從認識那一年相伴至今已經十五年，他永遠不敢想象失去沈星野。

或許有一天他會麵臨死亡的提問，如果他可以選擇，他會選擇自私一點。他要先去世，這樣他的一生裡都從沒有體會過沈星野消失在世界上的日子。

他想他要是把這個想法告訴沈星野，她一定會踢他一腳說他一句毛病。

大夫的袍子因著他佝僂著身子而拖在地上，他的視線隨著那袍子的角曳來曳去。

他看見了小丫鬟們端出來一盆盆的血水又很快端進去一盆盆熱水。

視線又緊跟著移到那堵圍得快要水泄不通的人牆上，然後終於在縫隙裡透過去看到了她。

她的頭發剛剛被挽起來，現在已經被汗水打濕，整個人跟水裡撈出來一樣，偏偏嘴唇發白又乾澀。

萬寧在一旁一步不離地侍候她，替她擦汗又浸潤下她的嘴唇。

沈星野扒著床杆的手垂著，她在喘息著積攢力氣。

她餘光裡瞥見站在外屋門口的高文鬆，她抬手想喚他進來，但手上鬆軟沒力氣。

“萬寧，把他喊進來。”

萬寧握著沈星野的手，愣了愣回頭看門口，這才明白她說的是高二公子。

萬寧應著，忙去喊高文鬆進來。

他仍舊呆愣著看沈星野，湊過去後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二，彆害怕。”沈星野去抓他的手，“你看過他了嗎？”

她問他看過孩子沒有。

他搖搖頭，好像是有婆子抱過來讓他瞧一瞧了，他忘了，是男是女來著，他好像也沒注意。

沈星野這時候還能扯出一個笑容給他作安慰。

“彆害怕，去看看他，嬤嬤說是個男孩，去瞧瞧你大兒子。”

沈星野很明白他，他這會兒是被嚇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她雖然每天對他不親熱，但他們的心裡總是互相明白。

她的情況沒那麼要緊，是高文鬆自己在腦袋裡設想了太多不好的結果，自己嚇自己才如此緊張。

“你堅強些。”

沈星野聽著這話又笑，“好好，你也堅強些，去看看你兒子吧。快去。”

高文鬆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去。

高夫人正好在外堂屋準備好的搖床邊看小孫子，瞧見他出來便招手讓他也過來。

臉上的笑意不減，和得了嫡長孫的時候一個樣子。

“也不知道阿星這一胎是龍鳳胎還是雙胞胎。若是龍鳳胎便好了，你可是一下子兒女雙全的人了。”

高夫人在一旁撫著高文鬆的背，又轉而問他話，“你可有選名字？”

高文鬆搖頭，順著高夫人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看到他皺巴巴剛剛從娘胎裡出來的大兒子。

就他看兒子的這麼會兒功夫，沈星野的第二胎已經生完了。

老嬤嬤興高采烈的抱過來跟他道喜。

“恭喜夫人恭喜二公子，又是個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