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四娘在這東宮習禮數月有餘。
李倓偶爾會來教她騎射,閒餘時都是同鄭教習習禮製茶。
雖不如公主府時自在,但日子也算過得清閒。
“阿娘,我何時才能回去?”
寧親公主倒是每月都入宮來探望聖人,實則是為了看十四娘。
“太子對你還好嗎?若是不好,阿娘定找他麻煩。”
“東宮很好,太子也很好,隻不過,我想阿耶阿娘,也想阿姊了。”
寧親公主欣慰道:“你阿姊眼下都訂了親了。”
“是誰家的郎君?”十四娘忽地站起身子。
“你瞧你,比你自己的婚事還操心。”寧親公主說道,“是顏禦史家的長子顏明。”
“顏禦史,可是那得百姓稱禦史雨的顏真卿?”
寧親公主頷首道:“顏家雖不是富貴顯赫,也不是皇親貴胄,但你阿姊卻看好顏明的文采。我同你阿耶說不過她,便答應了。”
十四娘大抵是為阿姊開心的,大唐雖好,但多少事身不由己,能夠自在活,找一個心儀之人托付終身,是何其幸事。
“我見顏家還有個二子,也是不錯。”
十四娘搖頭道:“阿娘,我可不喜那讀書人,大唐男兒自當有那快意恩仇的性子,也得有那保家衛國的決心,還得有那誌在四方的氣魄。”
寧清公主笑,拿起茶盞喝了口:“就這樣的人兒,何時尋得到,又怎得會讓你尋找?”
“阿娘放心,我自然等得到。”
十四娘的堅信,讓她這輩子都摔在了這個跟頭上。
可她從不後悔,因為她堅信,女娘不該屈從命運,也該追求自己想要的。
“娘子,娘子,不好了!”小桃從外頭急急忙忙跑來,險些摔在屋外。
“這般亂跑,慢慢說話!”寧親公主使了個眼色,幾個人連忙扶起她。
小桃見公主也在,神色有些為難:“教習,教習在找公主……”
幼娘?
她見小桃的眼神,立刻察覺不對勁,起身說道:“阿娘,我先去看看。”
“去吧。”
好在寧親公主未起疑,二人匆匆走了出去。
路上小桃說起此事:“娘子,是陳衛率出了事,鄭教習讓我來找你。”
陳雲之?
“可知是什麼事?”
“鄭教習說,陳衛率受了重傷。”
十四娘加快了腳步,傷到東宮的衛率定不是小事,可為何找的是她?
趕到東宮三率居所,鄭幼娘正在門口踱步。
她神色不自然,平日裡最計較禮節的,眼下卻直接拉著十四娘走進屋子。
床榻之上的陳雲之臉色蒼白發紫,背上有一長刀傷,被褥也有一大片的血漬,這不像是平日練習時候的誤傷,分明是同誰決鬥了。
“怎得會受如此重傷?”她見這傷痕心頭一揪,再者她自幼暈血症不敢看。
鄭教習低著頭:“他未曾說明,隻說此事不可張揚,不可讓東宮任何人知曉。”
“他這傷可是要了命的,必須得請醫官。”
“不可!”鄭教習態度堅決,似是有事隱瞞,“他說此事隻能找建寧王殿下。”
她不笨,此事是與李倓有關的私事。
“婢子想眼下殿下應在東宮與太子殿下商議政事,隻能求縣主幫忙。”
十四娘看此狀,她雖是名義上的縣主,可擅闖殿前也不合規矩。
“可我……”
榻上陳雲之側身吐了一口鮮血,看來還有內傷,若不醫治怕是會失血過多。
這一側身倒是將他腦袋下的東西露了出來。
是一個,麵具?豬頭麵具?
她記得清楚,六年前救她的那個少年戴的也是這樣奇怪的麵具。
難不成……
“小桃,你幫鄭教習看著,我去去就回。”
那麵具少年是陳雲之?按年齡看來,確實有可能,他的身手也符合。
她一路小跑著,路上宮人向她行禮,她也顧不上。
直到到了明德殿前,她才減緩了腳步。
“你是何人,膽敢在這東宮橫衝直撞的?”那人看上去是個宦官。
身旁的小宮人小聲附語:“好像是寧親公主之女。”
“原來是縣主,婢子乃是太子跟前的李靜忠,多有得罪。”那人行禮,臉倒是變得極快。
原來他便是太子心腹李靜忠。
“李內官,可否替我向建寧王殿下傳句話。”
“這……眼下太子正同兩位殿下商議國事,不好叨擾,縣主不如再等等。”
等?這陳雲之可等不了。
十四娘想了想說道:“實不相瞞,今日一早我本是去馬場騎馬,可建寧王殿下的那隻麵具小野馬發了瘋,眼下正亂踢人,再不製止,怕是要出人命。”
李靜忠一聽眉頭一鎖:“這可遭罪了,我立刻派人過去。”
“李內官,眼下若你真派人去了,還出了人命,可不就有你救護不當之責。”十四娘雙眸真誠,帶著本就是單純的眼神,“內官也知我初來東宮,亦是不想惹事,隻要通傳一聲,你我又何苦將罪責攬下。”
“這……”李靜忠有些猶豫,“眼下正是奉茶的間隙,縣主稍等片刻。”
“多謝李內官。”
眼下,就看這李倓是否是個聰明人了。
她在殿前來回踱步,直到後頭出現熟悉的聲音。
“可是小雲出了什麼亂子?”
當著李靜忠的麵,李倓也未直接說陳雲之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