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隻有她和李倓二人,十四娘清楚地感受到今日李倓心情大好。
甚至不到幾杯,他便有些喝醉了。
“三兄?”
張璟伸手,恰好接過他達拉下來的腦袋,有些沉。
“嗯……”他支喝醉酒的樣子與平日不同,此刻像是個孩童般。
“小桃,讓陳雲之過來。”
她正打算起身,甚至後頭那酩酊大醉之人開口問。
“你今日,到底想問我什麼?”
十四娘看著那人仍舊趴在桌上,說道:“今日馬球未定輸贏,改日吧。”
“今日問吧,我答你。”
也不知為何,李倓好像很怕這改日二字。
十四娘仔細想了想,便問得直接:“你的那個麵具,是個怎樣的故事?”
李倓似是有些清醒過來,抬起頭盯著她,“你怎知道麵具的事?”
十四娘的眼與他不小心對上,真誠問:“六年前,在皇室圍獵場,你救過一個小娘子。三兄可曾記得?”
“六年前……”他蹙著眉,微微歎了一口氣,“記不清了。”
十四娘聽到這話,心中一頓。
“我隻記得,六年前,是我第一次讀李太白的詩,便心不羈,外出遠遊,厭倦了皇室鬥爭的我,認識了一群誌在江湖的人。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時光,你說的那個小娘子是?”
“一個認識的人罷了,江湖中人,快意恩仇,三兄忘記難怪。”十四娘背過身道。
她仿佛真的不了解麵前這人,過往啊過往,仿佛隻留給了她一個人。
“那麵具究竟是乾什麼的?”
“那些俠義俠心雖總身處黑暗,卻是行這世間最暢快淋漓之事。”李倓說著揮劍起舞,“劫富濟貧,為民解惑,不留名,不留行,唯有快意恩仇,仗劍人間,這不是世間最暢意的活法?”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爭光輝。
那人,那景,都好像一個人的影子。
“十四妹,你生性不甘困於這宮闈,你定能明白我誌在何處,對嗎?”
是啊,他眼中有大唐的希望,那樣的火苗,永遠不會在這少年的心中熄滅。那又何必加上情愛的枷鎖?
那一日,是張璟第一次聽到他的這番話。
她仿佛看到了當年入朝為官前的師父,揮筆寫下的那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她喜歡師父的詩,因師父的詩中無論如何,都有風骨在。
她羨慕李倓,因為李倓尋著了屬於他的風骨。
而她的風骨呢?又在何處?
安祿山起兵謀反之事,不日便在長安傳開了。
也許是大唐長久的平靜讓百姓們早忘記了戰亂的恐怖,他們隻是將它當作茶餘飯後的一樁趣事,拿出來聊上一聊。
“事可是真的?”小桃在學烹茶,也忍不住好奇問。
十四娘道:“安祿山在朝中地位顯赫,聖人的恩寵又惹得多少人妒忌。”
“娘子是覺得他人構陷?”
“樹大招風,但誰都逃不過權利二字。”十四娘指著床頭,“去把師兄的錦囊拿來。”
坎卦。
當日覺著所測是她入東宮一事,今日一瞧,師兄難道算的是,大唐的氣運?
如若真如此,那李倓此戰豈不是?
“小桃,建寧王現在何處?”
“殿下已隨封將軍一同去往洛陽招兵了。”
“何時出發的?”
小桃手中的茶勺一提:“許是方才出發的。”
十四娘來不及將鞋襪穿上,便匆匆跑了出去。
那長長的甬道上,她一襲青衣踏在石板上,可李倓的車馬早就在一個時辰前就離開了。
她終究沒有趕到,將李太白的詩集贈與他。
直到幼娘遇見了她,見她落寞地坐在一旁。
“縣主,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看著幼娘,微微抬頭:“三兄他已經走了。”
“是啊,陳雲之說,他隨殿下同封將軍一道要去對抗叛賊。”幼娘安慰道,“縣主不必擔心,他們過幾日便會凱旋歸來。”
“此戰必勝嗎?”
幼娘見她擔憂,輕撫她的肩頭:“自然,您不信建寧王也得信封將軍呀。”
也許所有人都覺得此戰必勝無疑,可手裡握著的坎卦,讓她心中不安。
小桃此時匆匆跑了過來。
見她狼狽樣,先是給她穿上了鞋襪,然後語氣冷靜說道:“娘子,安家之子安慶宗今日一早被聖人下令斬殺了。”
“安慶宗?”
那不正是蓉阿姊的夫君?
眼下安祿山謀反,已是全然不顧他親兒子的安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