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將軍,敵軍來信。”士卒將一封信呈上,信的邊緣蓋著一枚獨特的火漆,熟悉的圖案喚起他往日的回憶。
沈知語鎮靜地接過信,打開來匆匆看了兩眼,而後將信置於火燭上燒,直至那張薄薄的紙被燒作灰燼,他的麵上依舊看不出任何變化。
眼中隻有冷漠。
夜半時分。
寂靜的山林在幽夜的襯托下顯得尤為可怖,枯枝被踩斷的聲音格外清楚,綿長的溪流蜿蜒著,林中偶爾響起一兩聲鳴叫。
整座林子,猶如一座巨大的牢籠。
沈知語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大氅,入了秋的邊關著實冷,若不是他身體素質好,怕不是在來的第一日就凍病了。
沈知語看見不遠處正站著一人,一身清素便衣也蓋不住他惹眼的麵容。沈知語第一次見他就覺得,此人形貌昳麗,氣質不俗,偏偏那一雙眼睛最是叫人憐惜,風情萬種流轉於眼眸中,一時看得他移不開眼。
而今,亦如是。
“阿音,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祁陌年彎唇一笑,朝沈知語而來。
沈知語聽見久違的聲音,以及那一聲“阿音”,身軀不易察覺地顫了顫,他極力安撫下翻湧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無法輕易放下,隻是如今兵戎相見,萬不可再生出憐憫之心。
“兩軍對峙,主帥卻在密林私會。”
“私會?”祁陌年眼中含笑,似乎很滿意沈知語的用詞。
“你約我出來,到底是想說什麼?”沈知語有些不耐煩,他揉了揉手腕,那是昨日不小心傷到的。
“你知道太子趙澤煜是怎麼變成如今的一個廢人的嗎?”祁陌年伏在在他耳畔,輕輕道。
沈知語清楚祁陌年忽然提起他來,其中緣由定非當年對外宣告的那般。他不由得再一次審視眼前的人,熟悉而陌生,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們之間卻有了一堵無法逾越的牆,將二人隔開千萬裡。
“原來是你從中作梗。”
“阿音,話不能這麼說,是那趙澤煜先違背了與我的約定,同我生了嫌隙,我才做了些手腳,好叫他的餘生不再安穩,每日都要過得生不如死。”祁陌年笑得那般溫和,叫人生出種他真是人畜無害的錯覺。
“我同阿音說這些,可不是為了提點什麼。而是想讓阿音知曉,不要違背我的意願,我不會傷害阿音,但是你身側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沈知語攥緊了拳頭,不知何時紅了眼,開口道:“若是當初早知你的本性如此,我便不會向你示好。我算是看清了,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無論如何都改不了本性。”
“阿音說得對,可惜你沒法改變過去,我也不會讓你逃走。我這輩子啊,不求彆的了,隻求阿音心裡眼裡隻有我。”
沈知語眉頭微蹙,半晌才蹦出幾個字來:“冥頑不靈。”
祁陌年一步步上前,而沈知語心裡頭雖是恐慌,但為了不讓他瞧出破綻來,隻得定定地站在原地,直視著祁陌年的眼睛。
他們的距離很近,隻聽祁陌年輕聲開口誘惑道:“阿音,若是你今夜主動些,九黎願歸還南夏七座城池。”
祁陌年的目光灼灼,沈知語倒不似從前那樣驚慌,反而認真思考起來,一夜換七座城池,他還挺值錢的。
哪知祁陌年看他認真的樣子卻是笑出了聲,輕輕吻了下沈知語的嘴唇,然後道:“阿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好騙。”
沈知語一下子就惱火了,拉開了二人的距離,咬牙切齒道:“滿嘴胡話,你的話,我是再也不會信了。”
細數這三年,他是不知被騙了多少次。他真是活該被騙,美色誤事。
沈知語準備逃離,但又不甘這樣被欺負,還是決定激一激祁陌年:“臨行前,聖上下旨,待我回朝,便同六公主成婚,往後你我二人便是素不相識,還得保持距離。”
祁陌年沒有想象中的惱火,反而笑著說恭喜,這不禁叫沈知語有些挫敗,他不滿地瞪了一眼後轉身離去。
祁陌年望著他的背影,轉而折下邊上的殘花,瞧了兩眼又扔了去。
“無可奈何花落去。”他輕聲道。
祁陌年輕哼了一聲,又往某個地方看了一眼,也轉身離去。
翌日。
京城來的密旨打得沈知語措手不及。
“即刻回京?”沈知語還是再三確認,見傳旨的差役點頭,他仍依舊半信半疑地再看了三四遍那道密令。
“如今邊關軍事緊急,陛下召我回京,你可知其中緣由?”
那差役麵露難色,猶豫再三,磨蹭了許久,還是說了句:“是四皇子……”
沈知語心弦緊繃,追問道:“京中變故?”
“小的不知……不過沈將軍放心,您走了,這軍中還有陸主將和宋軍師,更何況,再過一兩個時辰,連家二帥也會帶著援兵趕到。”
沈知語無奈,趙澤溫這個時候非要他趕回去,無非是想叫婚期提前,好讓他的勢力更穩定。有一母同胞的妹妹與沈家的駙馬支持,那位子確實坐得穩妥。
隻是祁陌年……
沈知語又想,自己確實不如連家二帥實力強,自己在的時候尚且與祁陌年打個平手,換了他們,那不是如虎添翼?
於是,沈知語果斷同差役動身,踏上回京的路。而祁陌年在會談上沒見著沈知語,也不顧南夏的幾位將領麵色難堪,不耐煩地打斷會談,帶著一眾下屬回營。
幾日後,京城。
“洛兒,你又在偷偷仿寫那些話本了?”沈知語見她心虛地藏起本子來,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趙洛書清咳兩聲,說道:“阿音,你想多了。”
“想多了?你什麼德性我還不清楚嗎?”沈知語一副早已洞穿一切的神情,說道。
趙洛書竟也理直氣壯地回道:“那還不都是因為打的這破戰,要是換作往日,我寫這個還能是偷偷摸摸的嗎?還有你也是,明明兩情相悅,卻還搞成這樣的局麵。你說咱們的婚事,落在祁陌年眼裡不就是打擊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