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夕陽殘照,窗外的雪下的越得越發大了,紛紛揚揚地落下,落日的餘暉印在雪上染上了炫麗的色彩。
陸景軒看到自己的妻這些天為自己做的這些事情,不論是她寧可貼自己的嫁妝也要讓王府周全,還是她為自己的病情忙前忙後,買藥請大夫,這些他都記在心頭,他的心頭某處像是被觸動了一下,早已撬開了自己緊鎖的心房。
常言道錦上添花常有,雪中送炭最是難得,常有的隻是牆倒眾人推,父皇在的那段時日,他是多麼驕傲的一個少年,文武雙全,母親得寵,外家得力,自己備受父皇喜愛,那時自己鮮衣怒馬,在京城與三五好友一起踏馬郊遊,吟詩暢飲,好不暢快。
那時可謂是烈火亨油,鮮花織錦,被旁人奉承攀附著,隻等著娶一房高門貴女,當好富貴王爺,有自己的妻兒,這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當父皇的驟然離世,皇兄揭開了往日慈善的假麵,迫不及待將母妃及自己外家遭皇兄清算的那一刻,仿佛天塌了,恨意侵入了自己的五臟六腑。但這些都隨著時間漸漸地消散了,如今的他隻是一個卑微且苟延殘喘的落魄王爺,身上哪還有一分當初的傲骨可言。
少年將軍征戰沙場,退敵兵,殺敵將,這些隨著時光流逝亦成為過去,京城裡有誰還記得那個為了保家衛國,不顧自身安危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自己。他們隻會記得那個被皇兄逼得走投無路,轉上戰場,隻為討得一線生機的落魄王爺。
而王妃應當愛的是那一個不畏生死的少年。
陸景軒想到這,眼眸閃過一絲落寞,蓋好了錦被準備合眼入眠。
忽然身邊的人把他的被子一把拉過,一個冰冰涼的物體搭到他的肚子上,他驟然驚醒,凍得渾身一激靈,眼睛猛然睜開。
隻見自己王妃的笑顏在眼前逐漸放大,她一手慵懶地支著頭,笑靨如花,如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耳旁:“王爺,我今天為你跑了一天,你幫我暖暖腳嘛,好不好。”
“當然好,你把腳先放下來,本王幫你暖。”他將妻子的腳放在手心裡捧著,妻子的腳小巧玲瓏,腳踝瘦而勻稱,纖纖玉足,指甲上那抹赤色的蔻丹,顯得那麼亮眼。
陸景軒合掌將沈璃冰冷的腳在手心裡慢慢捂著,像捂著什麼稀世珍寶。一刻鐘兩刻鐘過去了,冰冷而又小巧的腳終於有了些溫度。
沈璃頓時通體舒暢,急急地將她的玉足從王爺掌中抽出,“謝謝王爺了,王爺對我真好。”
陸景軒望著空空的手悵然若失:“不必介懷,王妃為本王辛勞了一天,本王該做的。”正說著,沈璃一把抱住了他,陸景軒推了推,沒推動,有些羞赧,耳根子紅了些。
沈璃貼在他的胸口悶悶地說道:“王爺,你可要好好的照顧好身體,振作一些,今日老大夫可是說您極有可能恢複。”
陸景軒心頭湧上一絲悸動,絲絲縷縷的異樣讓他不自覺的麵露喜色,自己的這個身體若是恢複了,不至於如此被動,但如若恢複了皇兄不知道如何來對付自己,對付王府眾人,他心中不禁陣陣發愁。
沈璃瞧著自家王爺的臉色變了變,懂得他內心的思慮,既高興身體轉好,又擔心皇帝對他不利。
“王爺,放心,如今當務之急是安心養好身體,咱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實力沒恢複之前,乾脆示弱好了,他們想要什麼樣子咱們就裝成什麼樣子好了,好嗎?”
陸景軒攬過沈璃,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王妃真聰慧過人,本王如今多虧有王妃這個賢內助啊!”
外麵的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銀裝素裹,潔白無瑕的雪花在風中翻滾,枝頭的梅花吐出了嬌嫩的黃色花蕊,點綴著這銀色的世界。
藥已在外間溫好,換成新配好的藥方,一日三次,陸景軒端起藥碗,沿著碗的邊沿輕輕地吹了吹,藥的熱氣染上了他的麵頰,強忍著藥的苦澀皺著眉一口氣喝完,這個動作他早已重複千百次,如今已是熟練地一氣嗬成。
小廝見王爺喝完藥,便將空空的藥碗端走。
沈璃最見不得他喝藥,成日裡喝的藥早讓他周身浸染了濃重的藥味,還未近身就聞見了他身上那股苦澀地藥味,正如他的境遇般,無處不透露著淒苦,身邊親人全無,前程儘斷,隻能呆在王府裡戰戰兢兢養病,時刻得提防他那好皇兄不知什麼時候又要向他亮出屠刀。
思及此,她的心就一陣陣揪疼,她這驕傲的王爺,就應該在朝堂上指點江山,不該躲在王府裡渾渾噩噩,朝不保夕地活著。
常言道是藥三分毒,希望他的病趕緊好吧,不用受病痛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