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女的背後，魏無忌無聲的微笑著。

確如少女所言，再被投擲果子這種事情上，有幾個相貌好的貴族男子不是身經百戰呢？

和這樣一位有些嬌蠻的少女的邂逅不在他們一行人的計劃範圍內，但是不可否認，看著這樣有活力的美麗少女，魏無忌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興許就是因為看到了魏無忌已經隱約有了笑意的臉，又或者是因為少女的容顏實在是出色，所以，對少女的嗔怒，侍衛們一直隱言不發。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魏無忌及時打斷了少女即將脫口而出的抱怨。

“灼華軒。”少女轉身對著魏無忌施禮，首先自報家門是種好習慣，“至於名字麼，我曾是家中的幼女，先生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阿季，姑姑和老師們都是這樣叫我的。”

灼華軒，邯鄲城內最大的歌舞坊，趙國都城最為燦爛的明珠之一。長平之戰前，有無數他國舞伎慕名前來學習趙舞。輝煌時，就連趙王宮裡的宴會歌舞也是由灼華軒裡的琴師歌伎們負責的。

這下子，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一番交談之後，魏無忌也算是弄明白了少女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簡而言之，她是專門過來逮一個能暫時庇護自己的冤大頭的。

“再過幾天，就是我初次登場亮相的時間。公子應該也發現了，我容貌太盛，如果上麵沒有人護著，以我如今一介歌舞伎的身份，很容易淪為彆有用心之人手裡的玩物。我不願意。”

“那阿季姑娘可需要我的庇護？”魏無忌是個溫柔多情的君子，麵對少女的煩惱，公子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若是信陵君願意幫我，阿季自然開心不已。隻是——”少女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隻不過猶豫了幾息的時間，斬釘截鐵的聲音再次在魏無忌的耳邊響起，“阿季不願意成為信陵君後院裡的姬妾。”

“為什麼？”魏無忌有些驚訝，“是因為無忌有哪裡不好嗎？”

“是阿季自身的意願，和公子無關。”少女搖了搖頭，“公子，阿季之所以留在灼華軒，是因為自己喜歡唱歌跳舞，不為其他。”

“想當初，家族未落魄前，我也曾是三歲習詩、四歲學琴的貴女。”少女的目光灼灼，閃爍著令魏無忌都為之顫栗的光芒，“然而諸侯割據，國不成國。百年紛戰，家不成家。若非這群野心家，我怎麼會失父喪母，怎麼會淪為一介靠父母生前恩情才僥幸活下來的孤女。”

“你討厭這群發起戰爭的貴族們。”魏無忌輕歎一口氣，對少女自爆的落魄貴族身份毫不意外。

“不，我隻是不喜歡他們。”少女搖了搖頭否認道，“我看得很清楚。自周王室衰微起，諸王紛爭的局麵就已經注定。從既而崛起的春秋五霸，到楚莊王問鼎中原，春秋已經開始漸行漸遠。隻是，這並不代表著天下就此安定，反而是昭示著另一段亂世的開啟。”

“果不其然，三家分晉之後，這偌大的天下七雄群立，隻是，諸侯王們爭霸之心不死。黎民們不但沒有安定下來，日子過得反而更苦了。他們和士不一樣，士尚且還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可是他們卻被一輩子釘死在了土地上。日子再難過一點時，他們甚至連土地都沒有，隻能淪為流民，甚至是奴隸。”

“幾百年的塵世沉浮，為雄者數人，為王者更是不計其數。隻是，這群人當中有幾人真正低下頭看過為他們這群貴族在田間地頭忙碌的黎民們。這天下，無論勝敗興衰，苦的都是黎民，是庶人，不是貴族。”

魏無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良久之後才對著少女拱手作揖。

“魏無忌受教。”

“公子不必如此。”少女側了側身，避開了魏無忌施禮所衝的方向，“若非是家破人亡，這些道理又哪裡是我一個本該養在深閨裡的女兒家能悟出來的。”

“一切都隻不過是時也命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