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看王輝此刻涕泗橫流,跪在地上,但是在場的所有人的心裡都明白。
他能順利從黑風山逃出來,還跳槽到威風山當了二當家,必然是有著自己的本事和手段。
隻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份手段是來源於那個已經被抄了家,滅了門的“清風趙家”。
清風趙家,是跟隨□□皇帝建立大夏,有著從龍之功的八大勳貴世家之一。
與其他新興的世家不同。趙家發跡於前朝,是一個有著百年深厚底蘊的家族。
趙家存在的百年內,一直都以安貧樂道作為家訓,在世人眼中,趙家可謂是產生了諸多醃臢事的豪門世家裡的一朵奇葩。
再加上自本朝建立以來,趙氏族人入朝為官皆清正廉潔,是故,□□皇帝從“兩袖清風”一詞中,取了清風二字來褒獎趙家。
正因如此,當初趙家被查抄的理由——貪汙受賄,才讓全天下人驚掉了下巴。
但事實擺在眼前,世人不得不信,據說京城的百姓親眼看見,趙氏被抄家的那日,什麼黃金白銀,什麼珍珠翡翠,全部都是整車整車往外拉。
趙氏資產數量之巨,甚至可以用一個富可敵國來形容。
那些從趙氏家裡抄出來的東西,戶部上下大大小小數十個官員整整清點了三日才點清楚。
有戶部官員估計,如此龐大的贓物數量,起碼得是三代人,從入朝為官開始,一直到告老還鄉為止,不間斷地一起貪汙,才能積攢出如此多的財寶。
其實也有受過趙家恩惠的人出言解釋,趙氏百年底蘊,未必就沒有這樣的財力。
隻是他們人微言輕,在權力侵軋的漩渦中,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響。
更彆說在有心人的挑撥下,怒火中燒的皇帝根本聽不進去任何替趙家辯解的話。
尋常人受到欺騙,都生氣的不行,更何況是龍椅之上的九五之尊?
經此一事,百姓對朝廷的信任產生了裂痕,就連當朝左相執掌的家族出了這樣大的貪汙腐敗,更彆說其他的官員了。
官官相護,上行下效,怎麼能讓人相信朝廷?
還有那句祖孫三代一起貪汙的說法,這不是更加清楚明白地說明,起碼三代皇帝都有眼無珠,識人不清,能力缺乏?
一時間,各路藩王蠢蠢欲動,想要借此機會,來爭一爭皇位。
為了挽回受損的天家威嚴,穩住動蕩的民心,在位的建成帝不得不下了一份罪己詔。
在這種種原因共同的影響下,趙家最後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誅九族。
據說行刑那日,圍觀的百姓將整個菜市口包的是水泄不通,他們扔出的爛菜葉,爛雞蛋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
趙氏全族,一共四百零三口人,從天亮殺到天黑才殺完,就連行刑的刀斧手都說,砍完所有的趙家人,他手裡的刀已經快卷刃了。
許是建成帝對於趙家的下場還不滿意,他又命人帶著野狗到亂葬崗去,將那些趙家人的屍體咬的是七零八落。
然而這還不夠。
次日,建成帝下旨,令工匠將已故左相趙振澤的骨灰融在泥裡,做成石板泥塑,放在黃河邊上。
這樣就可以讓趙振澤受萬人唾罵,千人捶打,百人踩踏,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至於王輝,他是被趙家從人販子手裡買回去當小廝的。他為人機靈,又會來事,被買回去不久便被派到二房伺候少爺。
跟著二房的少爺,王輝學了不少東西,什麼兵法,詩詞,他都可以說道說道。這也是他能混在兩個山頭當軍師的原因。
王輝還記得,在趙家被抄家的前一日,他本來是要去給少爺送書的。隻是沒想到,在路過庭院假山時,莫名其妙被人從身後打暈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周圍漆黑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是什麼時辰。聽著風聲和流水聲,王輝猜測自己可能在假山下放靠近蓮花池的隧洞裡。
他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火折子,試圖尋找到回房的路。
結果火光剛剛照亮四周,王輝就被滿地的金銀珠寶晃了眼。上好的羊脂玉、成箱的黃金、堆成小山的珠寶,都跟不要錢的一樣,隨意的扔在地上。
看著這些寶物,王輝心動了,他當小廝一輩子都未必能買得起這裡的一塊玉。
打定主意,王輝趕忙把這些寶物往自己身上裝,不一會兒,他渾身上下就都裝的滿滿當當了。
看著剩下的金山銀山,王輝滿臉惋惜,他第一次懂了什麼叫望洋興歎,隻不過這洋是金銀的海洋。
實在覺得機會難得,王輝又翻翻找找,最後從地上撿了一張羊皮紙來包珠寶。
這條隧洞又深又長,長的仿佛無窮無儘,王輝聽著風聲走了好半天,也沒能走出去。
為了更好的當一個小廝,王輝摸索出一套方法,比如多餐少食,這樣就可以減少出恭的次數,更好的為主子服務。
但是此刻,他無比後悔,他太餓了,他還是早上的時候吃了一點點東西,一直到現在,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捂著肚子,沒由來的,王輝覺得隧洞可能要來人了。
怕自己有命掙,沒命花,他迫不得已丟掉了一部分金銀財寶來減輕負擔。
他又提心吊膽走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才遠遠的看到了一點點光亮從出口透過來。
從隧洞出來,王輝小心翼翼避著人,回到自己的屋裡,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包袱。
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對人員安排的了解,王輝悄無聲息的就離開了趙府。他怕趙家發現他偷盜了東西派人來抓,連半刻也不敢休息,一直在往外逃。
大夏境內四十八座城裡,涼城是位於最西北的,這裡靠近西域,是異域來客進入中原的必經之處,也是居住著最多外邦人的大夏城市。
外邦人一多,管理起來的難度就大,他們不同於中原人的語言文字,風俗習慣,宗教信仰,飲食服飾,都是和當地漢人產生矛盾的根源所在。
王輝想的清楚,隻要他逃入涼城,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一路上,王輝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不敢走大路,更不敢和彆人交流,他每到一個城市就喬裝打扮,改頭換麵,然後花銀子換一個身份,生怕在官府的海捕文書上看到自己原本的名字和臉。
數月之後,王輝到達了涼城,他這才知道趙家自己是那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根本顧不上抓他,甚至可能都沒發現他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