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許筠和劉正清都知到對方的存在,卻都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
——一個奴仆而已,下賤的身份,小侯爺甚至不會投去一個眼神。
——一個令主人厭惡的言官,會早早地被拋棄。
安瑤擺弄自己那柄彎刀,沒有去想揍劉正清之後會不會被告到皇帝那裡去,因為他不會,劉正清從來沒有把這事宣揚出去過。
可能是覺得丟人?安瑤一邊朝家裡飛,一邊分心想。
再一次弄丟自家主子的順子,到處角落裡找了許久,才終於找到人。
他扶起一瘸一拐的劉正清,擔心道:“小侯爺又來找您了?”
劉正清不說話,把那個麻袋交給順子,走上馬車,搖搖晃晃的木盒子裡,他摸了摸自己的側臉,彎了彎唇。
趕車的順子把麻袋疊好,歎了口氣,弄不明白清心寡欲的劉大人為什麼會有收集麻袋的癖好。
盜銅一事終於被擺上了明麵,丞相一家落馬,王尚書與丞相府勾結徇私舞弊,破壞考試規則的事情被審理清楚,連帶著安瑤的罪名也被重新判定,皇帝近日賜了不少東西以示安慰。
九月初,岐山秋獵。
安瑤身著墨藍色騎裝,青絲高高束起,淌過肩背,端的是少年意氣,風流倜儻。
他坐在床上,玩自己的匕首,那匕首如風雨中蹁躚的蝴蝶,在白皙的指尖起舞。
亭蘭將帳篷收拾好,聲音又輕又小,生怕會打擾到小侯爺,讓那鋒利的刀鋒割傷他。
“阿瑤!”是林濤揚那個兔崽子。
那匕首在空中轉了個彎,被安瑤握進手裡,輕輕一扔,刀鋒分毫不差地插進床頭的刀鞘裡。
林濤揚走進來,聽見刀鋒入鞘的脆響,整個人一抖,感覺脖子有點涼。
安瑤甚少穿這樣深沉的顏色,華麗的雲紋蔓延在袖口、衣襟和大擺處,就如高山之巔傍晚時的滾滾雲海,深沉的藍色是大海深處的墨汁,襯得那落雪一般的膚色如明珠增輝。
他自下而上看著你,淺灰色的眸子是大海上一望無際的霧,能把人困死,然後心甘情願地沉溺進這片寂靜無聲的深海。
林濤揚不自在地側過身去:“你今日怎麼穿得這般……不一樣。”
“要你管。”安瑤抬抬下巴:“喏,坐。”
亭蘭收拾好東西,沉默著退下去。
林濤揚清清嗓子,找回理智:“阿瑤我來投靠你,我們待會一起唄。”
秋獵沒有組隊的說法,但是因為岐山大而險,私下裡很多人會合作。
“你還放我鴿子呢,我才不和你一起。”安瑤偏過頭不看他,單手托腮,那雪白的臉頰肉被擠得鼓出來一小塊,可愛得冒泡。
林濤揚小心地盯著那小塊鼓起,討好到:“阿瑤你也知道的呀,我這人四肢不勤,萬一在岐山遇見什麼猛獸,那不是直接一命嗚呼。”
他把椅子拉進一點,從衣袖裡變出一朵金屬做的牡丹花苞,這不同於其餘的雕花,更像是一片一片花瓣做好,最後組合起來的。
輕盈精巧,十分特彆。
“我的小英雄,你就幫幫我吧。”林濤揚的語氣好不可憐。
安瑤看一眼那花,又看看他,輕哼一聲,接過來,花苞半開不露,他伸手去撥開花瓣,就露出裡麵的花蕊:“行吧,本侯就勉強保你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