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
我在學校裡看到一個男生,高高瘦瘦的,一頭微分碎蓋的黑發在初春的風中帶著淩亂的美感。他正在和同行的另一個男生交談,臉上笑容沒有停下過。另一個男生偶爾才回一句,他倒也不惱,依舊談笑風生。
陽光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如同神仙下凡一般。我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將簡單的校服穿得如此好看。
他們二人從我身邊距離三五步的地方路過,風帶來了他的聲音——活潑而陽光的少年音。
我忍不住回身,遠遠地跟著他們走進了教學樓,上了二樓,親眼看見他進了教室。啊,原來是高一(6)班的,是比我小一屆的學弟啊。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做,隻知預備鈴響時我才恍然驚醒,從走廊口匆匆跑開,回到了自己三樓的班級。
多巧啊,我是2班的。高一(6)班的教室正好在正下方。
數學老師踩著上課鈴走進教室,隨著他洪亮的一聲“上課”,我的心緒瞬間被打斷,我懷著滿心的不安與慌張上了一節課。
什麼也沒有聽懂。
當我朋友來問我題目時,我看著自己其實並沒有學進去的知識點,陷入了沉思。
朋友問我怎麼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笑著敷衍了他幾句,迅速靠著自己上補課班的時候學到的內容把題目解決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手上,我的第一反應竟是在想那個男生是否也和我一樣坐著靠窗的位置,照著同樣溫暖的日光。
我發覺自己的想法,迅速起身去了廁所,不管不顧地一把將冷水撲在自己臉上。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耳邊的頭發因為被水濺到而濕漉漉的垂下來,半遮半掩住了我現在發紅發燙的耳朵。
我抿了抿唇,盯著自己看了半晌,然後壓下心頭的異樣,裝出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回了教室。
我靠著瘋狂往自己腦子裡灌輸知識度過了一天,而那個不知名的男生的影子也被我強塞到大腦的某個角落裡,我努力讓自己忘記他。
2月23日
今天上體育課,我和朋友橫穿體育館去買飲料,中途不小心和打羽毛球的一個人撞上了,我一個趔趄,被一個男生一把抓住。
與我撞在一起的男生朝我道著歉,扶我的那個應當是和他一起在打羽毛球的,我抬頭準備道謝,男生的身影卻猝不及防撞進我的視線裡。
是他!那個高一(6)班的學弟!
我慌了一下,迅速抽出手,訕笑了一下,道了聲謝,然後步履匆匆地逃開。
朋友一邊關心我,一邊開著玩笑:“你剛剛逃什麼?跟個春心萌動的女孩子似的。”
我瞪了朋友一眼,卻無法開口說“不”。
好吧,我自省了一下,我可能、或許……確實喜歡上他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覺。
要再早一個月,誰要是說我會喜歡上一個同性,我怕是會和他打起來。
……
我怎麼會喜歡上一個男生?
3月3日
我幫同時教高一高二的化學老師送作業到高一,真巧,是高一(6)班。
說起來,倒是好久沒見到那個男生了。
我腦子裡快速地閃過這一想法,然後又快速略去,抱著一疊本子來到二樓教室門口。
我叫住了坐在門口的一個女生,把作業給了她。
女生似乎轉頭叫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但那時我已經轉身離開了,隻覺得回應的聲音有點耳熟,卻未細想,也沒有回頭去看。
3月17日
月考結束了。
看著已經出了排名的成績單,我隻掠了一眼,就不再細看了。
倒是我朋友仍舊大驚小怪地大喊我又是第一。
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必呢。
下午時聽說高一的年紀第七語文137分,我內心驚了一下,聽那些女生說那個年級第一叫安梧楸,稱得上本校校草。
我聽到名字愣了一下,倒是挺好聽,可是這畢竟帶有秋天衰落凋零之意,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呢?
我聽到女生們又把話題從年級第七扯到了校草身上,有人笑看了我一眼,嘴裡喊著“咱們班裴江離也可以去爭一爭校草啊。”
我聞言勾了勾嘴角,沒有出聲。
4月2日
中午下樓去食堂時聽到有個人喊了聲“安梧楸”,我下意識循聲望去,卻見6班的那個男生應了一句。
原來那個安梧楸是……!
我在震驚之餘忘了挪開自己的眼睛,於是好巧不巧和安梧楸對上了視線。他衝我眨了眨眼,我急忙移開眼,下樓去了。
4月11日
在一家全是人的餐館一個人吃飯,這裡沒有拿號的機製,位置都是自己坐的。
我正一手捧著手機,一手拿著筷子,忽然被人拍了拍肩,上來就是:“學長。”
我一愣,抬眼看見了安梧楸。
他單肩背著黑色的書包,外套敞開著,拉鏈輕輕打了我一下。而他帶著禮貌的笑容,問我能否拚個桌。
我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他笑著對我說謝謝,然後坐了下來。
“學長,你是叫……裴江離對吧?”
我很驚訝他居然知道我名字,隨之又覺得在情理之中,點了點頭。
果然,他說是在學期初頒獎的時候知道我的。
他點完餐,托著下巴看著我吃飯,我被他的視線弄得渾身發麻,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的抬頭也盯著他看。
他嘴張了又張,最後憋出一句:“學長的名字是出自《離騷》吧?‘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揭車與江離’?”
我點頭。
他問我為什麼是“江離”。“江離不是指一般的人才嗎?”
我笑了笑,解釋說我爸媽希望我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而他們堅持認為做個普通人才會更加快樂。
他做了個誇張的醒悟般的表情,然後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我感覺著自己從他出現起就沒有慢下來的心跳,悄悄咽了口口水,低頭撥弄手機。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隻知道我不敢和他對視了。
這頓飯吃的異常憋屈,兩個人都沒有發聲,我手機也看不進去。
直到我走前,我才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為什麼你叫‘梧楸’呢?”我想起了月考出成績那天我的疑惑。
他的標誌性笑容頓了頓,好半晌才準備開口,此時我媽正好打電話過來,我對他說了句抱歉,還未聽到回答便離開了。
直到後來才從他朋友口中知道,他媽媽死於產後大出血,而愛妻子大於愛兒子的父親把自己兒子當成了罪魁禍首,硬是不顧身邊人阻攔取了這麼個名字。
安梧楸生於秋日,也“死”於秋日。
5月16日
學校開運動會,我當著自己閒散的圍觀群眾,和朋友在各個比賽地點亂竄。
中途我目睹了他拿了1000米第一。
看著他們班的人圍在他身邊歡呼,我在內心也為他喊了句,道了聲恭喜。
我至今也無法界定我和他的關係,可能對他來說我們隻是聊過幾句的陌生人吧。而我……
我到底對他是什麼態度?暗戀?還是什麼呢?
可能是永遠無法說出口的喜歡吧。
我是個膽小鬼,我不敢對任何人說自己喜歡男生,更不敢對他說一句喜歡。
6月26日
這學期結束了!馬上就要迎來高三生活了啊……
高三會換一棟教學樓,遠離原先的那棟。我的第一反應竟不是以前所想的更加安靜,而是見他又難了……
真該死,我該怎麼辦?
7月24日
我和爸媽在商場逛街,遠遠瞧見一個身影很像他。我悄悄往那家店走了幾步,就見他和一個女生在買東西,應該是送給誰的禮物。
女生長得很漂亮,我仔細想了想,應該是學校舞蹈隊的那個隊長。
看著他們兩個人說說笑笑,我一邊違心地感歎俊男靚女,一邊死命壓住內心的酸澀,和爸媽一起朝背對他們的方向走了。
7月26日
“誒,學長,好巧!”我和他在補課機構碰到了,我才知道他在這裡補數學。
我笑著回應了一句。
正想著兩個人沉默的尷尬,我尚未找出個話題,就見他朝我身後揮了揮手。
我轉頭看去,原來是舞蹈隊那個女生。
……他們關係可真好。
我背著包走了。
9月3日
他拿了市征文比賽一等獎,我在領獎台邊上看著他對鏡頭笑。
怎麼會笑得這麼好看的?
直到有人推了推我才反應過來我該上台了。我和他在領獎台的樓梯上擦肩而過。
下台後他過來對我道了句恭喜,我也回了句祝賀給他。
他拉我到一邊,一臉神秘地對我說了句很常見的話:“我們兩個遇到好幾次了都,真有緣呀。”
我在心裡暗罵了句客套話,臉上帶著微笑。
好吧,我承認了,即使是客套話我也很高興。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晃了晃,說要加個微信。
他居然還帶手機下來了!
出於私心,我這個紀檢部的沒有指責他違反校規。我報了微信號,看著他向我發送了好友申請。
回教室後我秒加了他。
他很快對我發了個“你好”的小鴨表情,我在表情包裡找了個可愛的也發了過去。
我遲疑了很久,最終沒有給他備注。他就這麼成為了我通訊錄裡唯一一個沒有備注的人,我和他在通訊錄裡還正好是連在一起的。
9月8日
他知道我理科好,於是時不時發微信過來問我題目。
我們也就這麼一天天熟絡起來。
在學校裡見到時也會相互打個招呼。
11月15日
我再一次看到他和舞蹈隊的那個女孩子在操場上走過,路過時我們打了個招呼。
這一次我小心翼翼地借著朋友的身份,在微信上開玩笑似的問起了他和那個女孩子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