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沈硯堅守崗位。
剛剛審訊完,他到門衛室去拿家裡送的年夜飯。
飯菜還是溫的,他不愛吃餃子,於是家裡捎了一碗湯圓,花生味兒的。
正準備往回走,後麵有人叫他。
“沈警官!”
他回頭,隔著電動門,看見一個人朝他揮手,那人提著飯盒跑過來,是高野。
“沈警官新年快樂,這麼晚還在加班呢。”
他穿著寬大的黑色羽絨服,唇凍得有些發白。
“你怎麼在這。”沈硯提著飯盒,另一隻手揣在口袋裡,太冷了,說話能哈出白霧。
高野把飯盒遞過來:“這不除夕夜嘛,我自己做了點湯圓,想著給你送點來。”
沈硯的眼神落到那個飯盒上。
“花生味兒的。”高野解釋道。
“你這是要往田螺姑娘發展啊。”沈硯挑眉,有點不敢相信。
“我廚藝不錯的……有機會的話,請你嘗嘗。”高野的態度很堅持,他手凍得通紅,顯然是在對麵等很久了。
眼神十分懇切,好像一旦被拒絕,尾巴就會垂下來了。
“好吧,那這樣……”沈硯把家裡給他做的湯圓遞過去:“這是我家裡人做的。”
高野有些怔愣,躊躇間看見沈硯暴露在冷空氣裡的手,把飯盒接過來,又把自己的遞過去:“謝謝……”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他的眼眶有些紅。
外麵太冷了,沈硯握緊拳頭揣兜裡:“行,那你早點回去吧,我走了。”
高野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沈硯走進樓裡,抱著那個飯盒,在寒風中站了很久。
直到門衛出來詢問,他才突然驚醒。
“沈警官,新年快樂。”
夜晚他一個人坐在房子裡,無比珍惜地一口一口把湯圓吃完,最後一口湯也不剩。
好甜,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味道一直沒變。
沒有開燈,手機裡沈硯抱著抓來的小熊玩偶,笑得十分好看。
他是很清冷的長相,笑意不濃,卻足夠吸引人。
就偷偷拍了一張。
怎麼辦,過一天,就會再多愛一點。
高野硬了,憋得自己幾乎要炸開。
他無比厭惡自己身體的反應,他醜陋的欲望不該去沾染上純潔的月亮。
動一動念頭,都是褻瀆。
小時候,每次被打得遍體鱗傷,他就會躲在天台廢棄的櫃子裡,雪白的月光透過縫隙鑽進來,像是在安撫他的痛苦與仇恨。
血會弄臟那束月光,任憑他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高野關掉空調,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任憑冰冷侵入身體,等著火焰自己熄滅。
手機的光暗下來,房間歸於黑暗。
五、
“高總,外灘那些人又要加價。”
辦公室視野很好,可以俯瞰長江。
高野接過他遞來的煙,不知道想了什麼,把它扔進垃圾桶:“煙你拿著吧。”
他擦開打火機,又關上,如此反複,緩解自己的煙癮。
“最近戒煙。”
“可是……”助理知道高野有十分嚴重的焦躁症,就靠著抽煙緩解,平時煙癮大的不得了。
高野沉沉地看他一眼,助理立馬閉了嘴。
“你去忙吧。”
他靠著在轉椅,閉上眼。
“不懂規矩的人,就該教訓,還要我教?”
他像是在說什麼吃飯喝水般的平常事。
助理後背發涼:“是。”
關門時,他從門縫看見高野拿出手機在看什麼。
半晌,高野像是終於忍不住了,輕輕吻了吻。
吻的是手機上沿,沒有碰到屏幕。
或許都算不上吻,隻是克製地輕觸一下,生怕力道一輕,什麼東西就會碎掉。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竟像信徒跪拜神像一般虔誠。
六、
“吃的慣嗎?”
沈硯點頭。
高野忙著給他夾菜,自己倒是沒吃幾口,但他很滿足。
如今他和硯硯慢慢熟悉起來,就像做夢一樣。
沈硯像是習慣了被人服侍。
高野高興。
又暗自嫉妒,又是哪個人呢?
是那個發小嗎?
若是……他也能與沈硯早些遇見便好了。
高野的表情暗淡下來:沒遇見也好,他滿身汙穢,怕是會臟了硯硯的眼睛。
大門打開,另外的客人姍姍來遲。
“坐,坐,張局大駕光臨,真是我王某的榮幸。”主人家站起來迎接,臉笑出褶子。
沈硯聞聲抬頭。
熱鬨的氣氛下,無人注意到張局一抖,笑意僵在他臉上,要說出來的話就堵在嗓子眼。
沈硯眼裡的笑意淡了,事情好像有點超出掌控。
“張副局。”
王總看看沈硯,又看看張副局,打圓場道:“認識?那可真是巧了,這個孩子是高總帶來的。”
“是小沈啊。”張副局坐下來,氣氛又重歸正常:“小沈也和朋友來吃飯?”
“嗯……”
飯桌上的人心思各異,麵上都是不動聲色。
一餐吃完,助理走進來,悄聲向高野報告:“外灘鬨出了人命。”
事情鬨大了。
七、
“砰——”
郊外彆墅裡,一聲槍響打破了往日的平靜。
持槍的人用儘全力開出最後一槍,從陽台倒下去,想要拉那個警察一起進地獄。
卻在最後一刻,眼裡得逞的瘋狂笑意儘數凝結,他死不瞑目。
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上司要舍命去救那個警察。
沈硯在那人開槍的前一刻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要害,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睜眼,他看見高野倒在地上,汩汩的血流蔓延開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