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朵附近的皮膚繃得很緊,病變的角膜在眼球結了一層厚厚的疤痕,黃綠色的膿水混著淚腺分泌的液體掛在眼角,看不見瞳孔。
但是那感染者並沒有立即發起攻擊。
秦予義緊握扶手,和對方僵持不下。
過了四五秒,頭頂的感染者還是沒有反應,絲毫沒有發現獵物就在身下一樣。
秦予義很輕地吞咽了一下,挪動腳步,向樓梯間防火門移去。
可就在他腳尖挪移兩寸的一瞬間,頭頂的感染者忽然動動鼻子嗅了嗅,揚起脖子嘶鳴一聲,那聲音很難想象是從人類喉嚨發出的,更像是要被剝皮的兔子臨終前爆發出肝膽俱裂的哀嚎!
可也就是這一聲幾乎要撕裂耳膜的噪音,立刻讓秦予義的方位暴露出來,平地掀起一陣小型颶風似的,秦予義感覺到腳下的樓梯晃動起來。
不對……不是樓梯晃動,是那些遊蕩在圖書館中的感染者湧進了他所在的樓梯間!
刹那間,秦予義滿腦子隻剩一個想法。
離開這裡!
他迅速撞開樓梯間沉重的防火門,回到文學自習區,急速穿過公共回廊,身後的追逐聲越來越大,他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些壓抑久了的怪物,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了。甚至在那些追逐他的東西之中,還有一些零碎的肢體,也像是長了大腦,生出了意識,忙不迭地捕獵他們麵前唯一鮮活的肉。
這是秦予義進夢閾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情況。他拽緊身上的沉甸甸挎包,機甲助手被他按了休眠狀態,在急速奔逃中,他根本沒空再像之前那樣用它去調虎離山。
何況……
秦予義已經跑到了二樓的回廊的南側,圖書館有兩套樓梯,一套是設置在大廳的景觀樓梯,南北朝向,另一套是電梯旁邊的應急樓梯,在東西兩側。
就當秦予義打算從景觀樓梯直接下去之時,他從二樓看見,大廳中央的銅雕像居然不知何時向後挪動了幾米。
底座之下的鋼筋完全斷裂暴露在空中,還維持著猙獰的朝向,針頭似的尖端指著移動後的雕像。
係在雕像脖頸的繩子不再繃得筆直,反而像是斷掉的晾衣繩,如同雨後蚯蚓一樣鬆懈地盤踞在地上。
地上的血影和感染異變的平頭消失了。
同時消失的,還有他之前留在原地的消防斧。
“唰——”
一道反光驟然照亮秦予義的眼睛。
隻見他的目的地,南側樓梯口,已經提前站立了兩道邊緣模糊的影子。
一紅一黑,宛如地府催命的帶路小鬼。
而黑影的手中,赫然握著那把斧刃卷鈍的消防斧。
身後的追擊已經近在咫尺,秦予義甚至都能感覺到有一根冰涼的指頭,順著鞋沿,探入其中,碰到了他的腳踝。
同一時候,黑影猛然暴起,舉著沉重的斧頭向他劈砍而來。
秦予義下意識抬起左臂格擋,身體向右轉動,他反應很快,完全可以躲避這一擊。
但就在這時,他左眼的通感薄膜毫無征兆地啟動了。
商覺悅耳的聲音在他頭腦中響起。
斧刃快要和他的小臂擦過時,他聽見商覺說: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頓時間,秦予義眸光一斂,止住躲避的動作,任由身體僵在原地。
“唔!”
“呃……”
他生生挨下黑影的一斧,那超乎常人的力道幾乎像是野獸利齒撕咬一般,疼痛如電流四散蔓延開來,他咬牙悶哼一聲,額間爆出冷汗。
他的左臂已經完全麻痹脫力,根本動彈不得。
這份感受,也清清楚楚通過瞬間連接的通感,讓商覺身曆其境。
“先止血……”
那道總是含著玩味笑意的聲音在此刻變得痛苦低啞,若仔細品味其中的情緒變化,甚至還能察覺到對方的一絲毫無根源的焦慮。
秦予義的目的達到了。
他捂住傷口,指尖陷入自己的血中,飛速回身抽射,一腳踢開再次向他襲擊的武器,穩穩踩住光滑的扶手,降低重心滑了下去。
一種代表著異變的癢意從傷口處漸漸騰起。
他繃緊下頜,用儘最後一絲理智壓抑狂躁。
落地後,他回身看著樓梯上擁擠的感染者們露出茫然失措的神色。
秦予義扯著嘴角想笑一下,可病毒開始複製繁衍,他感覺到自己的肌肉變得僵硬,正在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
但是他並沒有恐慌。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抑製變異的辦法。
“因為你……連接……否則我不會受傷……”他驅動自己麻木的舌頭在口腔中彈動發聲。
“種夢公司……不是會對遇難者……補償嗎?”
“現在就補償……你……借我夢閾能量吧……”
“你有這個權限的對吧……”
或許是通感的緣故,商覺的呼吸聲在秦予義的腦海中很清晰地呈現著。
不算規律,屏息之後,急促了兩聲。
很微妙的變化,但秦予義知道他賭對了。
鑒於此,秦予義決定再加一把火。
他用感染後變得嘶啞的聲音叫商覺。
“借我夢閾能量……”
“好不好,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