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隻立起兩根手指,一左一右舉著,做了個代表勝利的“V”字手勢,食指和中指並了並。
“你知道被捉住的螃蟹為什麼很難逃生嗎?”逢燈在麵無表情地模仿螃蟹的鉗子,“因為它們會相互牽製。”
“人也一樣。”
“我們在下城區釋放了致幻劑霧氣,身處其中的人們受藥物影響,幾人組合,意識互相糾纏。”逢燈收回左手,改為掐住右手手腕,“其中執念最強的人,會牽引他們的熟人進入自己的夢。”
“與旁人共做同一個夢,獨自清醒很難,一起清醒就更難了。”
“就算意外出現……我也不必對此負責。”逢燈淡淡地說,“種夢想要的結果與我無關。”
聞言,聶影一愣,她目光中漸漸帶上了審視的意味。
“你……也是商覺那邊的?”聶影後半句話聲音低下去,像是說給自己聽,“明明你才被種夢創造出來不久……居然這麼快就被他馴化了。”
逢燈垂下手。
“無論是種夢還是商覺,我隻是完成我的工作而已。”逢燈平靜地望著聶影,“一切以優先級為準。”
“嗬……”聶影諷刺一笑,“都這時候了,你這個連人造人都算不上的機械,還在這說些不溫不火的話。”
“商覺已經回收了‘時間’的能力。”聶影忽然冷了臉,話中有話提醒著對方。
“時間之箭一經射出,全無回旋的餘地。”她看向逢燈的眼神中漸漸出現了憐憫。
逢燈無動於衷,隻是直愣愣地回應聶影:“一切以優先級為準。”
“嗬……呆子,你知道嗎,他有一個劇本。”大衣袖口裡麵,聶影死死攥著拳,指甲都陷進了皮肉裡。
“他給我們所有人都寫好了命運走向,在他的舞台上,你、我……定位是被犧牲的棋子。”
聶影目光灼灼,切齒說道:“照這個劇情走下去,就在這裡,你很快就會死。”
然而這個頭發如濃墨一般黑的製服少女隻是機械地重複自己的上一句話。
“一切,以優先級為準。”
語畢,她忽然僵硬地扭動頭顱,朝秦子鸚和梁楚然藏身的花壇看去。
“碎片,一個都不能少。”
“拚圖,必須完整。”
-
“轟!”
秦予義利用機甲炸開了學校門口如同結界一般的空氣牆。
連綿不絕的玻璃碎聲持續了十幾秒才停。
可就在秦予義和柏亞蘭格三人踏進校園門的一瞬間,周圍的環境忽然變了。
他們出現在一個兩側是純白色牆壁的走廊,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這裡是……”蘭格忽然頓住腳步,遲疑地說,“……我以前的診室。”
聽見蘭格的話,秦予義抬眼,正對上前方的門牌。
上麵寫著:殖金分析室。
“什麼意思……為什麼踏進校門後是你的診室?我們不是應該出現在校園裡的嗎?”柏亞挑眉,接連發問,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雖然聽說過夢閾中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但萬事萬物相互聯係,一切都有跡可循……”
柏亞仗著身高,朝蘭格傾了傾身體,目中帶了些審視的意味,侵略性十足。
“你覺得,這裡到底是什麼情況?”
聽著柏亞的話,蘭格臉上露出一瞬間的無措。
仿佛被柏亞的言語精準擊中了藏於心底的弱點。
蘭格徒勞地張了張嘴,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忽然,緊閉的“殖金分析室”門後,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殖金不耐受啊,這個病不難治,就是有些麻煩。”
三人聞聲皆是一凜。
那裡麵的人,也是蘭格。
準確的說,是過去的蘭格。
柏亞率先反應過來,聳了聳肩,壓低了聲音,梳理著現狀。
“也對,既然這個夢閾都複現過去了,你曾經又在這裡服役過。會出現另一個‘蘭格’也算預期之內。”柏亞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這樣一來,是不是可以鎖定時間點了,我記得你是合並戰役後期才入伍的,差不多是2057年左右……”
柏亞的話沒說完,這時,診室裡又響起另一道聲音。
“我願意配合治療,隻要能早點上戰場,醫生。”
那聲線要清冷一些,如山澗穿林過石的淺溪,溫和而沉潤。
三人一僵,蘭格和柏亞齊齊回頭,視線集中在秦予義的身上。
他們對這個聲音也絕不陌生。
秦予義驚愕,直直地看著分析室的門。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