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姝挽沒作聲,這會隻雙目狠狠地盯著眼前人。
那人笑了半晌,才終是開了口:“下次記得選大一點的石頭,扔的時候不要閉眼,興許準頭能好點。”
“大人覺得好笑嗎?民女卻不覺得,大人身為大理寺少卿理應明白名節對一位女子來說有多麼重要,而不應當被大人拿來當成調侃的談資。”
“大人今年已經年過弱冠,男女大防的道理也應當明白,可大人卻…”
後麵的話她說不出口,覺得此刻的梁鈺是在罔顧無視她的意願和世俗的倫常,一次次地在挑釁她的底線。
薑姝挽是真的生氣了,一雙美目就這樣發紅的瞪著他,臉色陣青陣白,捂著胸口的一雙手能看出因為氣憤被捏的發白,胸口因呼吸的巨大起伏雙肩都帶的一聳一聳的。
可見是真氣的狠了。
梁鈺雖也曾見過薑姝挽哭,但這般生氣卻也是第一次見,他收回了唇角的笑意,換回了素日裡待人的正色模樣,那音色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隻是少了些方才的戲謔逗弄:“你是覺得我冒犯了你?”
這句話像是觸到了薑姝挽的逆鱗,方才發紅的眼眶這會已經續滿了淚水,她低垂著頭不去梁鈺,緩了好一會,才從嘴裡微呼出兩口白氣想要儘量平複下自己的情緒。
一雙細白的柔荑緊緊的揪著胸前的衣物,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個被人欺淩過的樣子。
梁鈺見她如此,知曉她定是誤會了,倒也沒急著立即去解釋,而是摩挲著掌心的那塊石頭往外走去,在靠近火堆的地方停了下來。
而薑姝挽卻是一直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不曾不變過,就連梁鈺離開也沒能讓她眼眸動一瞬。
梁鈺不禁深歎一口氣,又怕她像之前那樣大哭,自覺到了一個安全適宜的距離才試探性的張了口:“若你當真覺得我冒犯了你,不妨試著想想昨夜你掉進水裡以後發生了什麼。”
梁鈺說話的語氣一貫低沉喑啞,有一股自來的威懾力,可這會不知是否是因著看到薑姝挽快哭了的樣子,他有些刻意收斂了周身的氣勢,說話的語氣都放的有些輕。
薑姝挽不覺,心裡也還氣著,原本不想聽他解釋,可這山洞就他們兩人,便是她不想聽那話也能清楚的傳到她耳裡來。
他說昨夜?
昨夜她當然記得,落水後她本想掙紮一番的,可奈何後來腳踝不知被什麼東西纏住,她越掙紮顫的越緊。
後來本想用力把那東西給踢掉,結果反倒讓自己嗆了水,一時便沒了力氣,直落落就往河底沉去,隻記得失去意識前,腳上的束縛被解開,也被人托著往水麵而去……
等等,被人托著?
沒錯,她記得是有人幫她鬆開了腳上的東西,還用什麼東西覆在她嘴上,難不成是…
她驚訝的轉頭望著離她不遠的梁鈺,他正用枯枝挑著的火堆,原本快要熄滅的火堆因為有新的空氣進入,又重新燃起了火苗,晃的整個壁洞都亮堂堂的。
“你。”薑姝挽嘴裡發出了這個字後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或許是突然到了什麼,又或許是突然被置於這亮光下,有種方才心中隱秘所思被人一朝窺探的感覺。
“看樣子是想起來了?”梁鈺放下手中的枯枝,往那架上取了件東西後,就朝著薑姝挽走了過來。
和溫熱乾燥的鬥篷一起覆於薑姝挽身上的還有他略顯無奈的聲音:“我在水下找到你的時候,你右腳尚被河中的水草纏著,雙眼緊閉,失去意識。”
她方才一門心思在和梁鈺爭論,除了初時記得掩住衣物外後麵全然忘了自己衣著單薄的事,這會鬥篷加身才恍覺渾身都被吹的冰涼。
梁鈺又說:“你因為腹內嗆了太多水,我一時無法將你拖上岸,隻好隨著水流被衝到這附近來,好在運氣不錯,遇上那山裡的獵戶,不僅帶著我來了這山洞,還給了我乾淨的衣物。”
薑姝挽聽著心裡猶如擂鼓,胸前的雙手指尖肉眼可見的泛了白,她剛才就發現了,貼身穿在身上的中衣一點也不黏膩潮濕反而乾燥爽利,根本就不是她原來的那身衣物。
而眼下又隻有他們兩個人,是誰給她換的衣服壓根就不用多想。
她在盛京就聽說過,刑獄科的官員慣來就會說謊騙人,不這樣,怎能套出犯人嘴裡的供詞,這梁鈺看似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卻是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真真不是個坦蕩的人。
而誠如薑姝挽所想,在梁鈺麵前她的所有心思都無所遁形,梁鈺輕而易舉就能猜出她這會心裡所想,心下不禁好笑,嘴上卻是長歎一口氣,待到薑姝挽看過來後才娓娓說:
“那獵戶這次出來冬獵,剛好帶了他的夫人,你身上的衣服便是她給你換的。”說完一雙星目就這樣含笑的看著她,似是在回答她方才心中對他的懷疑,問她還有什麼彆的問題般。
薑姝挽被他猜中心思,頓時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兩頰瞬間變得通紅,急急忙忙垂下眼眸避開梁鈺的眼光。
這時,一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雙手猝然闖入薑姝挽的眼底,是梁鈺拉過了鬥篷兩側的係帶想幫她係於胸前,她微驚,沒想到他會有這般動作,不由的往後退了半步。
乾燥絲滑的係帶就這樣從他手心滑走,也眼見著人離他半步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