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鈺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擒著淡笑,眼睛微眯,一副清貴公子清雋的模樣,可看在薑姝挽眼裡,那目光卻含大含侵略性。
自己不過是提了句想儘快和溫湄陳言廷彙合罷了,就被他譯解成了不想與他呆在一處這樣的結論。
…雖說他所言不差,但薑姝挽心裡卻不想他那麼快就能看出來。
現下的她如同一隻結繭的蠶蛹,正被梁鈺慢慢的抽絲剝繭,雖說並不著急,但就看你能不能熬得住心智。
薑姝挽被他很是突兀的一句話問的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差點就想把那在心裡暗示過自己無數次的理由擺上桌麵來和他細細掰扯。
“菜來了,菜來了,二位久等了!”小二上菜的聲音拉回她的理智,也及時阻止了那將要脫口而出的駁斥。
理智回籠,她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根本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否則那大理寺的一樁樁陳年懸案何以一經他手便能得到妥善解決?甲板之上,他又能大言不慚的對自己說要坦坦蕩蕩站在他身側的話?
那說話的樣子,不是有恃無恐,就是穩操勝券,總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讓她總覺得自己是他眼裡的獵物。
他心思難猜,這會薑姝挽也沒了底。
也很是慶幸自己還沒出口,這會尚還有轉圜的餘地,於是到了嘴邊的強硬之詞這會話鋒一轉:
“大人說笑了,真的是擔心在此耽誤久了,影響大人赴任。”
梁鈺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了一聲後扭頭過去又抿了一口茶,“就隻有這個原因?那某多謝姑娘掛念”
“那倘若這會告訴姑娘,聖上給的赴任期限是到來年立春之前,姑娘便可放心了?”
等等!來年,立春?
這簡單的一句話讓薑姝挽聽到不禁有些想扶額,這會離來年立春可還有接近一個月,難不成他要在此處再呆上一個月?
這倒也能說的過去他為何在這呆著一點也不著急,反倒還有力氣和她周旋。
可她急啊!猜不透梁鈺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會有何舉動,更重要的,是她打定心思不能再和梁鈺獨處了。
昨夜的事情過後直到現在,薑姝挽一見梁鈺就心裡發虛,恨不得立馬離開這裡,可這會梁鈺四兩撥千斤的答案卻讓她無所適從。
她這會正抬眼看著梁鈺,對方置下茶盞後就擒著一臉笑意看著自己,那笑意明顯,是在讓自己不必為了他過多擔心,安心在此等著救兵尋來即可。
她不自如的咬了咬下唇,眉頭輕蹙,又想到了那日歸還梁騁東西與他劃清界限的一幕幕,她既然都已經和梁騁以及梁家斷了糾葛,那現在不過是和梁鈺說清楚,又有何說不出口的。
她似是做了好一會的心理建設,等她再抬頭看見梁鈺那一雙狐狸似的細長眉眼促狹的看著自己時,薑姝挽心一橫,終是把縈繞在心裡那些話給說了出來:
“大人年少有為,年紀輕輕就已經官至大理寺少卿,熟讀律法又經手那麼多案件,那想必世俗倫常這些道理也不必小女多言了。”
在抬頭看了梁鈺一眼後,她快速低頭做著躲避的樣子,不敢看梁鈺的眼睛。
也自然是沒看見梁鈺眼中的陰翳,雖是淡淡的,但始終存在。
“我和梁騁差點訂過親,若真要算起來,差點就要叫大人一聲大伯了…之前在船上我就對大人說過,你我身份尷尬,本就不應有交集,奈何眼下是沒法子才會如此,可這並不能說明我會就此接受這樣的相處。”
她吐出一口氣,又繼續道:
“這些話我想了很久,還是想和大人說清楚,我很感激大人救我於危難之中,可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僅是一個梁騁,薑梁兩家的名望,你我二人的名聲,這些都要顧及的,大人也不想一身為官清正,最後因為我,而被昔日同僚和愛戴的百姓詬病一二吧。”
薑姝挽的話裡話外都是在向梁鈺表達一個意思:我們沒有可能。
本以為把這些話放在明麵上來說,有些難以啟齒,可真到了出口坦誠的這會,薑姝挽隻覺得如釋重負,隻盼著梁鈺能明白自己的話,二人之間保持距離,儘快和大家彙合,最後橋歸橋,路歸路。
他依然是奉旨下兩江督查的巡撫大人,而自己不過是個盛京普通伯府的大小姐,二人沒有交集,沒有聯係,更談不上什麼感情。
氣氛在薑姝挽的話落之後有些凝滯,周遭除了客人的交談聲,就剩夥計迎來送往的聲音。
梁鈺還保持著剛才的置下水杯的動作,仍舊不發一言得看著她,薑姝挽就算垂著頭也能感受到頭頂上那雙懾人的目光。
就在她猜測,對於自己剛才這番回絕式的言詞梁鈺會作何回答時,對麵的人卻是輕歎一聲,隨即就聽見他抽過筷箸的聲音。
小二把菜上齊後便道了句“客人請慢用”後就一直在招呼彆的客人,是以並未發現二人麵前的碗邊連筷箸都沒有。
梁鈺細長的手就直接執起長長的筷箸開始在桌上布施起來,薑姝挽不明,一度懷疑他沒聽到自己方才的話,正欲開口想問他到底有沒有聽到的時候,就聽梁鈺開了口:
“薑姑娘傷人心的本事真真厲害,一次不成還能來第二次。”
薑姝挽猶自在想著“一次不成”的意思,卻不妨眼前突然闖入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白皙的拇指和食指壓著一雙黑色的筷箸就這樣伸到了她眼底。
“大人,這?”她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