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小女孩蹲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到她膝蓋高的鐵絲網籠,籠子裡鋪了柔軟的舊上衣,衣物上方還墊了報紙方便替換。
她擺弄著麵前籠子外的鎖扣,“小花好像沒什麼精神。”
似乎是聲音小了,媽媽沒有回應她。
小花是她和媽媽在外麵玩的時候發現的流浪小貓,它被壓在廢棄木板、鐵片之後,窸窸窣窣地伸爪往外撓。
小孩和媽媽路過那裡,被耗子似的動靜驚住,停下來觀察。小貓似乎察覺到了周圍有人停下,拚命地用爪子掏廢棄物間的縫隙,喵呀喵呀地大聲慘叫。
她嚇了一大跳,和媽媽一起挪開大人們隨手堆在這的裝修垃圾。
她吭哧吭哧地幫忙扶著最後一塊長板,探頭試圖去看清黑暗裡小貓的樣貌,和一雙幽綠幽綠的瞳孔對上了。
這隻貓可真黑呀……黑到呆在暗處,隻能看到眼睛。
媽媽本以為這隻貓被壓在垃圾下麵,又叫得這麼淒慘,應該是身上受了傷。
沒想到小貓表麵看上去沒有外傷,四肢行動自如,尾巴和耳朵也靈活得很。
把它救出來後一下就不叫了,現在正繞著小孩的腿轉圈圈,踩在她鞋上拉長了身體試圖往上爬。
媽媽怕它的爪子勾破褲子撓傷小孩皮膚,正要伸手阻止時,小孩已經蹲下來把貓抱進了懷裡。她抱住貓過來給媽媽看,亮晶晶的眼睛裡是兩個大大的字:想養。
媽媽無奈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小朋友”,這隻貓呆在女兒身上,縮著脖子團成一團,乖乖巧巧的樣子,同意了她的請求。
小孩順利地將這隻小貓抱回了家,翻出來一個養過兔子的籠子,把小貓暫時放了進去。
帶它回家時天色已晚,這個時間附近的寵物醫院都下班了,媽媽和她商量後,決定明天再送小貓去醫院檢查。
小孩給這隻貓取名叫“小花”,明明是全身黑漆漆的黑貓——“因為它像花一樣可愛”,她這麼解釋道。
現在小花蜷在籠子裡縮成一團,明明和縮在她身上的時候相差無幾,但她冥冥之中感到,不一樣的,它現在好像、更虛弱?改變的是氣氛呢,還是心情呢……
小貓抬起頭,蔫蔫地伸舌,舔了舔她忍不住伸進籠子,撫摸它皮毛的手。
她偷偷轉過去看了一眼媽媽,媽媽今晚吃完飯後,照常洗碗、收衣服、整理資料,看樣子一切如常,但她仍然覺得今晚的媽媽有些莫名的憂慮。
媽媽正在整理近期收到的紙質報道訊息,將其分類歸納,沒有注意到這邊。小孩撥開籠子上的插哨,小心翼翼地把貓從籠子裡掏了出來,用圍巾裹住兜在身前。
小花配合地沒有發出聲響,她獎勵地摸摸貓咪頭頂,湊到它耳朵跟前悄聲問道:“小花生病了嗎?”
生病了就會沒有精神,因為身體感覺很痛苦,精神就會難受。
小孩子的手暖呼呼的,圍巾裹在身上,帶來柔軟的安定感。
她一下一下地輕輕撫摸貓咪的腦袋,說著:“等明天天亮了,就去醫院吧。雖然去醫院可能會有點痛,但是去了身體就會變好……”
小貓吃力地蹭了蹭這孩子的手,雖然身體在不可挽回地虛弱下去,但它感到了久違的、久違的安心。
距離它上一次躺在這麼溫暖、舒適、安全的地方,已經隔了像是一世那麼長的時間了。
鼻尖傳來的,似乎是熟悉的味道。
它還想和這孩子多親近一些,房間裡媽媽整理文件的聲音突然停下了,此前一直遊動著的“不妙”的氣氛在這一刻濃度達到了頂峰。
“鈴鈴鈴鈴鈴——”
急促的鈴聲打破橘黃色燈光點亮的小屋,電話裡有男人喊著“快逃!”,媽媽一把抓過外套把小孩抱起來奪門而出,孩子懵懵懂懂完全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手扒住媽媽肩膀,一手緊緊圈住了自己的貓。
樓道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擁擠狹窄,頭頂上的照明燈開始忽閃忽閃,媽媽差點踩空摔下台階。
媽媽急促地喘氣,拚命往前跑,小孩惶恐地屏住呼吸不敢出聲。跑出院門,拐進小巷還沒幾步後方就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一群黑衣男叫著“就是她!”快步追了過來。
前麵右轉,會路過今晚救小貓時翻過的建材垃圾,旁邊堆積的編織袋後應該能藏下小孩。
媽媽腳步一轉往右邊拐去,幸好拾荒的還沒有把這堆垃圾撿走,把小孩放在鐵板旁用袋子遮住。
來不及抹去孩子臉上不知何時流出的眼淚,壓低了聲音快速道:“不要動,不要發出聲音,呆在這裡等媽媽回來。”
孩子流著眼淚望向媽媽,媽媽見她果真安靜地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竭力克製著淚水對她笑,“智安聽話,等媽媽回來接你。”
話音未落媽媽就用破布片把孩子徹底擋住,轉身向前逃亡。
追擊者幾乎是下一秒便出現在巷口往裡鑽,小孩還沒來得及聽媽媽的腳步聲往何處去,抓媽媽的一群人就劈裡啪啦地跑了過來把媽媽的聲音全都蓋住了。
這群人恐怖的腳步聲來時聲勢浩大,去時更讓人心驚肉跳,他們路過她時,儘管她感覺自己已經一動不動了,高度的緊張還是讓她產生了自己正在顫抖的錯覺。
幸好他們沒有真的在意這堆垃圾,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了。
她仍然僵在原地不敢動彈一下,眼前昏昏暗暗,隻透露出一點點模糊的光影。
媽媽說要等她回來,她要等她回來……
是夜晚太過寒冷,讓她的體溫下降了嗎?
她的身體僵直,血液也流通不暢無法輸送暖意到四肢,所以她才會感覺小花的身體越來越燙了嗎?
思緒變得渾渾噩噩的……
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