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幾乎不可能找到媽媽,找到也無用。看樣子現在金文植要去見什麼大人物了,會是那位在未來壞事做儘的“大人”嗎?
她得跟著金文植。
心一橫,貓使勁撲騰著把自己從櫃子底徹底扯了出來,這次動靜比較大,隨行的人都一停。她喵地一聲追上去,繞著這群人轉。
金文植動了動眼珠子,意識到他們家可能是養了貓。
明熙看到的話會高興一點嗎。
貓抓著金文植的褲腳就要往上跑,見金文植默認,其他人也乾脆視而不見,任由她吊著金文植外套下了樓。
隻是在要上車時被大漢拎著後頸甩進籠子,丟到了後備箱裡。
居然把她家的籠子順下來了啊。
後備箱裡又悶又黑,蔡榮信有點怕自己犯病,儘量轉移注意力,在汽車行駛隆隆的聲響掩蓋下,用自己極其不熟練的貓咪身體練習打開和關閉籠門插哨的技巧。
周遭其他的車輛行駛和鳴笛的聲音漸漸減少,車輛越開越僻靜,直至滑入一片宅院門口停下。
黑衣男下車對門口的守衛點頭示意,和另一個人一起架起踉蹌的金文植進去了。
壯漢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毛發淩亂灰撲撲的小貓在籠子裡縮成一團,看樣子對陌生環境害怕得不敢動彈。
他把貓籠子拎出來一起走,一行人魚貫而入。
假山、盆景、流水裝飾的精致庭院,道路玉白色,兩側鋪了不知名的瑩潤石頭。
黑色屋簷瓦重重壓下深棕木建築,跨過拉門走進屋內之時,映入眼簾的是盤坐在茶室木幾後的“大人”。
蔡榮信被放到靠近門口的牆角下,滴溜著眼睛看著,熏香燃燒的煙升騰著消散在空中。
記憶裡她隻隔著屏幕見過二十年後的大人,滿臉褶子的老年人堆出平緩又持重的笑。
這還是蔡榮信第一次現實裡看見他,比印象裡年輕些,但笑得還是一樣令人不適。
金文植被扔到大人麵前強按著跪下,大人轉過來,麵露關懷:“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雙手緊扣著膝蓋上的布料,金文植弓著背仰頭看過去,無法抑製自己憤恨夾雜恐懼的眼神。
這位大人歎了口氣,像個德高望重的長輩教導小輩那樣開口了,“像你這樣盯著這個世界,隻會流淚。”他背著手轉向一邊,“所以閉上眼睛,就這一次。再睜開眼睛,你就可以看見全新的世界了。”
“這就是成長。”
金文植呼吸一重,胸口起伏幾下,他想笑,又想哭,想發火,又覺得連發火的力氣都失去了。
“背叛朋友,欺騙所有人,對全世界撒謊。這難道就是成長嗎。”
他像條死狗一樣在大人麵前擠出最後的哀鳴,大人卻隻和緩地笑了,“當然,這樣你才能生存下去。”
見青年麵露嘲意,大人又慢慢補充,“還有你那麼放心不下的女人。她也可以活下去。擁有最好的醫生,在最好的醫院裡。”
他微微俯下身,像俯下了一座時代一樣龐大的陰影,金文植仿佛見到一道深淵,驟然瞥過頭,思緒開始動搖起來。
大人的語氣幾乎是循循善誘了,“總之還是要活下去啊,隻有活著才能做些什麼,就算是贖罪也一樣。懂得這個,才是真正的成長。”
是啊。
就算那是深淵,隻要他不去看。
隻要他……不去看。
“那麼,年輕人。你的名字是什麼?”
蔡榮信默默注視著這一幕,92年,一切的開端。
曾經和爸爸媽媽、朋友一起,5人組創辦“海盜電台”向世人呼喚真相與民主,給她送過禮物,摸過她頭的“金文植叔叔”,在這一刻顫抖著開了口。
金……
“金文植。”
背光站著的大人物,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
……
…
看金文植對著前方出神,他腳旁邊,還在籠子的蔡榮信被前世從未知道的信息也衝擊得發愣。
剛才金文植提出去醫院見媽媽,卻被告知事故後,醫院正在準備對媽媽進行第一次手術,預計之後還將有多次手術等著她。
而金文植,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這一天還會發生什麼?
蔡榮信用尾巴拍了下地。
遠處警察署的輪廓漸漸清晰,開車的人提醒金文植“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要放他下車。
蔡承信早就撥開插銷等待多時了,墜在金文植身後無聲地下了地。
她個頭小,金文植又神思不屬的,根本沒注意到她。
這間警察署今天非常忙碌,鈴聲一茬又一茬的響,警察們不是在接電話做記錄,就是在擰著眉頭沉思。
看他被帶進了調查室,她左躲右躲,借著清潔工阿姨的小推車也閃身跟了進去。
坐在凳子上,金文植被一盞白熾燈照亮,這房間裡也隻打開了這一盞燈,周圍都黑沉沉的。
他皺起的眉毛間帶起一股憂色,現在,蔡榮信已經分不清那是對大人情緒的殘留,還是出自他自身的偽裝了。
“開始吧。”調查官在對麵說。
蔡榮信躲在陰影裡,看見金文植放在腿上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眼神失焦,仿佛回想起來仍然恐懼不已。
“……我看到了。”
“是徐峻石,殺了吳吉韓。”
“我的朋友,為了錢,殺了另一個朋友。”
自從變成貓醒來以後,好像情緒就變得意外的幼稚、簡單了。
比如說現在,蔡榮信好後悔之前隻是勾住金文植的褲子。
應該給他來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