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可以為救下“感情變得不甚清晰”的前世人物,做出這麼勇敢的行為嗎。
現在想想,當時麵對金文植做偽證時候的義憤填膺,情緒也十分自然。
蔡榮信心裡有點兒疑惑,還有些彆扭。
這次可是深夜,單獨,接近殺人嫌疑犯!大叔也是,一點都不害怕,還要往那邊湊。他要是出事,可難再找人帶她去束草了。
說服了自己的貓咪大人決定先去探路,幫他一把——如果被發現,貓總比人更不容易被滅口。
趁著宋朋壯不知道在搗鼓什麼的功夫,貓貓榮信貓著腰,墊著腳,謹慎地繞著對麵的小屋子轉了一圈。
這間屋子,可比奇怪大叔木板搭塑料布糊的小棚子像個家多了。
磚瓦結構壘出來至少二居室,外牆還糊了水泥,窗簾挽起,透光的窗紗角落上縫了一塊簡筆小花。
空氣中似乎沒有奇怪的味道。
這家人隻有一扇正門和窗戶,沒有門縫或者洞給她鑽,窗戶是目前窺視的唯一方法。
屋內兩人一大一小坐在同一側,男人靠近窗戶,孩子在內側。試試斜著看的話,能觀察到孩子的情況嗎?
躍過地上的積水,蔡榮信一縱跳到窗台下堆積的雜物上。飯桌就在窗前,她本想等裡麵的人吃完飯再探頭看,又想趕在大叔發現她偷溜前回去。
快速瞄一眼……?朝著孩子喂飯,注意力也在孩子那邊,應該不容易發現她。
她前腿扒住窗沿,後腿抓在牆上一蹬,身體一聳無聲地上了這一條狹窄的窗沿。
剛站穩屋內男人勺子就掉地上碰出哐啷一聲,嚇得蔡榮信一激靈。趁男人彎腰撿勺子,她連忙睜圓了眼去看。
原來是個長發小女孩兒,劉海長了看不清神情,蹲在椅子上也不亂動,乖乖巧巧的樣子。
沒敢再呆下去,從窗台跳下來的蔡榮信貓臉上神情凝重。
女孩戴的圍巾、穿的外套樣式和蔡榮信落下的一致,這個男人就是那天早上第一個來拾荒的人。
他喂了那麼久的飯菜,桌上的碗盤卻乾淨瓦亮,空無一物啊。
“……”
“橘吉?”
宋朋壯正要出門,想叮囑她不要亂跑,卻發現貓不見了。他心裡害怕自己的猜測成真,小貓如果因為好奇靠近那裡而受傷或者死掉……
不敢再往下想,他自己是沒幾天可活了,但要是因為今天的舉動導致無辜的生命消失——
沒來得及放下手裡抓著的東西,宋朋壯急步衝出去,拐個彎,就見貓正站在對麵那座房子前,看樣子還好好的。
萬幸!
喜悅的情緒還沒有躍上喉嚨,就停滯在了胸腔。那座房子的門突然被打開,屋主人似乎朝他這裡看了一眼,伸手要抓貓進去。
那男人明明站在屋內投出的燈光下,宋朋壯卻感覺他是身處在地獄裡向外探尋。
而貓抬起腳躊躇了幾下,垂著尾巴,居然真的準備跟進去了。
時間回到一分種之前。
突然聽到自己(臨時)的名字,蔡榮信第一反應是緊張,正要讓宋朋壯趕緊回去,就反應過來這聲音不是從身後,而是從頭頂傳來的。
她一抬頭——窗戶那趴著個男人的臉,因為要拚命看到牆角下的她,隻能把臉緊緊地貼住玻璃,肉擠作一團。
隱帶血絲,黑咕隆咚的眼神,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蔡榮信瞳孔束成一線,耳朵幾乎是立刻往後撇貼緊了腦袋,縮起脖子就想轉身逃跑。
一對黑洞洞的眼珠突起、一動不動地、死死地盯著她不知道多久!她往左一退,粘滯的眼神就跟她往左移動。
再加上之前腦內亂七八糟的聯想,蔡榮信的心臟咚咚咚一陣狂跳。她開始感到四肢驟然僵直,呼吸不暢,緊接著是不斷攀升的呼吸抑製感。
腦內閃回過和媽媽分開後的她瑟縮在衣櫃裡,滿身酒氣,拖著鋼管的“爸爸”向她一步一步逼近的記憶。
前世被虐待造成的後遺症,這回第一次發作,竟然是在這種境況。
沒事……沒事的……
現在她沒有經曆過虐待,這一次是全新的開始了。
蔡榮信不斷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或許是記憶裡徐政厚協助她度過的數次暴力事件打底,她居然感到自己逐漸可以獲取氧氣,耳邊的嗡鳴減弱,重新恢複了對身體的感知。
對麵男人正急切地說道:“……吉、你是橘吉吧!進來好不好,知妍會喜歡你的……!”
隔著玻璃,他的表情已經誠懇得近乎目眥欲裂了,似乎察覺到自己對著貓打商量過於愚蠢,他幾步就走過去拉開門。
蔡榮信扭身就想跑,沒想到宋朋壯剛好在這個時候衝了過來,還被這男人看到了。
就算她能跑過這個人,大叔那身虛氣短的可不一定啊!
男人一邊彎下腰試圖用手把她推進去,一邊喃喃,“進來吧,外麵多冷啊,關上門就不冷了……”
蔡榮信被“關上門”這個詞點醒,對他嘴裡的“知妍”也有些許在意。
彆過來啊大叔。
在心裡咬牙,蔡榮信已經打算快點進去讓他關上門了。弱小、可憐、無助的榮信貓貓,終究要為償還一碗貓糧之恩搭上自己。
正要屈辱地自投羅網,男人即將關上的門卻被一隻手臂突然伸進來擋住了。
被門夾得一痛,宋朋壯也沒撒手,他摳著門板把門擠開,露出一張喘著粗氣的笑臉,“我來找我的貓。”
調整呼吸幾下,他又補充道:“我看見它在這裡了。”
大——叔——
蔡榮信既震驚於自投羅網的對象喜加一,又無法否認內心的感動。
這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宋朋壯終於看清這個一直戴口罩低著頭的同行長什麼樣了,果然是張黯淡陰測測的臉。
貓轉過來蹭一下他的腿,他想撈了貓走人,男人卻慢慢說道:
“我在警局門口看到你們了。”
“我看到了你,和你的貓。”
“我也看到你一直在找連環殺手的消息。你帶著相機一直跟著我,是想拍到什麼?”
被戳破行動,宋朋壯把相機往身後下意識地一藏,但貓沒事,他心裡的恐慌就散了大半。
正要回話,男人又向屋內看去:“我也在找他,因為他殺了我的女兒。”
順著他的視線,一人一貓看見桌邊孩子依然靜默的身影。
“進來聊聊吧。”
……
…
不該進來的啊。
蔡榮信愣愣地看著眼前印著小葵花,但圖案已被剮蹭磨損不少的貓碗。
這個自我介紹為“樸宏西”的男人和大叔交換過姓名,正在用熱水調奶粉,調完後倒在她麵前的漂亮貓碗裡。還搬出來一袋貓砂倒進盆裡,放到一邊。
可疑,很可疑,說著女兒死了卻給她喂飯,盤裡還什麼都沒有,這個樸宏西……
這奶蔡榮信不敢喝,這貓砂盆似乎比在野外解決好很……不對,她可是要把持住做人的底線的。
總之知道他養過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