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亓舟倒沒有對方那麼鍥而不舍的精神,隻是給姑姑發了文字消息,麻煩她轉告。
他在這邊挺好。
比在家裡好。
琴島最有特色的活動是定期舉辦的畫展。雖然是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展區,但由於每一次舉辦畫展的畫家不同,都會有新的體驗和觀感。
徐亓舟在公眾號上提前預約了畫展的門票。他沒開手機導航,憑借看標識和問路人,在島上兜兜轉轉一番,在截止進入時間的最後兩分鐘趕到。
據說畫展的整體布局和設計的靈感都是畫家親手完成的,徐亓舟腳步很輕,安靜地沉浸在他人精心營造的氛圍中。
海風自由穿梭在露天的展廳,舒緩柔美的鋼琴伴奏,純白和墨黑的碰撞。
每一幅畫運用的顏色並不繁複,唯有雙色,一黑一白,卻顛覆了徐亓舟對沿海小城的刻板認知。
山城不隻有山,沿海小城不隻有海。
大海也可以是黑白的。
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擺在最中央的畫顯然成為所有觀賞者內心的焦點。眼神帶動步伐,不受控製地向它走去。
一個女生想起了什麼,湧上的淚像潮水,糊了視線,瞬間潰不成軍。
徐亓舟鎮定地站在原地,幾根手指繞過黑色的帶子,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側身,右手揣進衣兜裡,指甲陷入柔軟的紙巾。
紙巾破了一個洞。
顯然是拿不出手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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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惑有記憶點的旋律飄在酒吧的空氣裡,配著獨特的嗓音,如一片紅色泡騰片墜入溫冷的白開水,染紅了一片寂靜的海域,夜色泛起火辣的熱浪。
是當下格外流行的一首歌曲,歌詞大膽直白。
酒吧裡的人大多都被吸引到台前,隨著音樂,有節奏地晃動著身體。
長發披散在肩頭,堪堪遮住大半片後背,眼神從角落裡的鋼琴蓋上移開,聞橘微微晃動身體,眼神迷離又享受。
聞橘不喜歡唱歌時和人互動。
一首歌,三分鐘的時間,音樂聲漸漸平靜,聞橘把麥克風支在架子上,表情冷淡,準備退場。
男人西裝筆挺,領結疲軟掛在脖子上,手掌在大腿上來回揉搓。
看起來早已等候多時,他故意貼到聞橘身上,“我是你的粉絲,特彆喜歡你!”
話音剛落,聞橘輕抬眼皮,清冷冷睨著男人,語氣略顯玩味,驚訝道:
“是麼?”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聞橘揚起唇角,酒吧斑斕的燈光映在眼裡,水波瀲灩,笑著勾了勾手指,示意男人靠近一點。
聞橘手臂一伸,直接夾住男人的脖子,另一隻手貼在男人緊實熱燙的胸膛,指甲輕輕剮蹭。
彎曲的手肘漸漸發力,聞橘湊到男人耳邊,惡狠狠道:
“女孩的裙底是不是特彆好看,監控都拍到了。”
說完,女孩的笑聲像食客嘴裡吐落入地上泥濘的一根根魚刺,然後精準地一根一根紮進男人耳朵裡。
男人愣怔片刻,身體往後退,臉上表情難堪。
聞橘低著頭,俯視著男人眼底憤怒的火焰,輕拍男人的臉頰,眼神輕佻浪蕩,故意當著許多人麵羞辱他。
“彆怕!”
聞橘臉色驟變,猛的推開男人,喃喃道:“真沒種!”
男人大口呼氣,鼓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惱羞成怒,直接撲向站在舞台邊沿的聞橘,壓在聞橘身上,企圖伸手扯爛聞橘的衣服。
“砰”的一聲巨響,酒吧內頓時變得一團亂,人們驚叫著散向四處。
聞橘抓起男人的手臂,發瘋似的狠咬一口,鮮血噝噝啦啦往外流,男人疼得大喊,給了聞橘一記耳光。
倒在地上的聞橘耳朵嗡嗡作響,她無力地搖了搖頭。沾染血跡的牙齒依舊潔白,聞橘心臟狂跳。
她喘著氣爬起來,跪在地上,膝蓋磨得通紅,使出全身力氣,猛扇男人一巴掌,還了回去。
聞橘不示弱地瞪著男人,眼神鋒利如刀刃,恨不得把男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
“來,繼續啊!”
纖細的手指勾過黏在唇上的橙色發絲,聞橘呼出一口濁氣,唇角帶著血跡,笑了笑。
“瘋女人!”
男人顫顫巍巍地立住身體,抹了一把臉,手指皮膚明顯感覺濕涔涔的,男人睜大眼睛,“老子真他媽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麼一個瘋子!”
落下的手指打著顫,食指微微蜷縮,劣質的戒指上沾了點血跡,聞橘看著男人臉上被劃破一條指節般長的口子,咬牙切齒,旋即嘶吼著叫男人滾。
聞橘強忍身體上的疼痛,扯了扯嘴角,得到聞橘訊息的楚鶯鶯在她唱完那首歌後一分鐘,便報了警。
聞橘額前滲出一層薄汗,趟在地板上,輕輕喘著氣,如釋重負。
楚鶯鶯嚇得手忙腳亂,跪下身,尖聲高罵動手的男人是畜生。
眼淚胡亂流淌,弄花了楚鶯鶯剛化好的妝容。
不少人圍上來,刺耳的警車鳴笛聲悠悠傳入耳膜,男人見狀,恐慌地拿起椅子上的包。
明亮寬敞的衛生間煙霧繚繞,聞橘斜倚在門框,才勉強站穩身體。
水嘩啦啦地流入洗手池,聞橘掐掉煙頭,雙手捧起乾淨的水洗了一把臉,撐在冰冷的台麵,始終低著頭。
臉上的妝容應該蓋得住巴掌印,再說夜裡也沒人看得出。
帶血的戒指被丟進垃圾桶裡,紅梅的花蕊在陰暗處狡黠生長。
聞橘輕笑幾聲,肩膀顫抖,指尖敲著台麵,像奏著什麼音樂。
街道並不冷清,海濱旅遊城市的魅力大抵如此,燈火通明,人煙喧鬨。
海灘坐著的背影依靠在一起,夜晚涼爽的海風驅散著蟄伏的白日炎熱,椰子樹葉朝著定好的方向擺動。
聞橘雙手抱胸,米白色紗巾嚴實地貼在皮膚上,風還是絲絲滲入聞橘疲倦的身體裡。
很涼。
聞橘覺得有點冷,想快點到家。
蹬著高跟鞋的腳踝一拐,少女虛晃的身體被人攬在身前,清朗明晰的下頜線一晃而過,那人不自然地扭過頭,喉結滾動。
聞橘有些恍惚,徐亓舟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在琴島嗎?”
聞橘被扶著坐在路邊,男孩單膝跪地,一手握住聞橘的腳踝,輕輕揉捏。
“不適合穿高跟鞋就彆穿。”
“否則,受罪的還是你自己。”
低著身子的徐亓舟嗓音清冽,白襯衫領口係落了兩顆扣子,映入聞橘晦澀不明的眸裡。
“你是不是。”
“對誰都這麼溫柔?”
徐亓舟平靜地停下動作,看著聞橘。
聞橘迅速扭過頭,連著那記耳光烙下的紅印隱退在夜色裡。
不敢直視。
回避同情的眼神。
兩人並排走著,默契地不說一句話。
隻有海水拍打海灘的聲音,一卷卷海風吹來,將聞橘和徐亓舟擁在懷裡。
明明是捆在一起的風,卻各自奇形怪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