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沒那麼多規矩，更何況蘇墨思從前的家庭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江遠秋起床後也沒急著把蘇墨思叫醒，相反，他還替人掖好了被角。

蘇墨思的下巴埋在被子裡，睡得很安穩，江遠秋垂眸看了一會兒，才按照往日的習慣去院子裡晨練。

後來還是銀杏端著水盆進來喚醒蘇墨思洗漱，外麵天光大亮，蘇墨思坐在梳妝台前半眯著眼，感覺自己的腦袋都睡得有點懵，不由得問道：“我怎麼起得這麼晚，府裡的人不會認為我懶散又放肆吧？”

“公子，您睡的是兩個人的份兒呢，這才什麼時辰，哪裡算晚了。”銀杏答著話，在妝匣裡挑挑揀揀，翻出一大堆東西在蘇墨思腦袋上比劃。

蘇墨思捂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可是知道我有孕的隻有我們這幾個人呀。”

“公子放心，大家都誇王爺來著，”即使屋裡沒有其他人，銀杏還是故作謹慎地一手擋著嘴湊到蘇墨思耳邊悄聲道，“說王爺勇猛，王妃這會兒起不來也是情有可原呢。”

蘇墨思一個激靈，瞬間徹底清醒了過來，偏頭一看，銀杏手裡抓著一把金簪金手鐲，金燦燦的簡直要晃瞎人眼，“……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銀杏手舞足蹈地比劃，“當然是給您戴呀，咱以前彆說金子了，連銀子都沒得到幾粒，這次回門必須得在蘇府好好炫耀一下！”

那也不用把自己裝飾成一個大金坨子吧。

蘇墨思感到既無言又想笑，拒絕了銀杏要給他梳貴婦造型的想法，照例用玉簪隨手挽了一下，隻是在銀杏幽怨的眼神注視下不得已挑了根成色最好看起來最貴的玉簪。

江遠秋練武練得肚子很餓，吃完一碗麵後又吃了好幾個包子，抬頭一瞧蘇墨思還在攪著勺子和半碗粥作鬥爭，抿一口歇一下抿一口歇一下，幾欲想吐，過了很久半碗粥還是剩半碗粥，把江遠秋看得心驚膽戰，忙按住蘇墨思的手讓他不要勉強自己，然後吩咐廚房又斷斷續續做了其他各種早點的花樣送過來。

蘇墨思其實不想這麼麻煩彆人，但是他也攔不住江遠秋，直到他吃完一小碗酸湯麵條，這場早膳才終於結束了。

這麼一耽擱，到蘇府的時候都快過了午膳時間了，蘇夫人一早在門口站得腳都僵硬了，痛心疾首地抓著蘇雲淨的胳膊說這肯定是蘇墨思翅膀硬了要給他們下馬威看，一轉眼看到瑾王府的馬車，立刻喜笑顏開起來，堪稱變臉大師。

蘇墨止就沒這個本事，跟著爹娘和大哥向王爺行禮，抬頭時滿眼都寫著不滿，又不能直接開罵，隻能換了個說法，“三弟怎麼來得這般遲，是嫁人為妻之後便忘了母家麼？”

蠻好笑的，他該記得母家什麼？不管不顧的父親，橫眉冷對的嫡母，還是趾高氣揚的兄妹？

蘇墨思望過去，正好瞧見蘇夫人偷偷伸手在蘇墨止背後掐了一把。

是的，蘇夫人快嚇死了，誰給蘇墨止的膽子去當著王爺的麵質問王妃的？不怕那個凶神惡煞的侍衛直接給他來一拳麼！

“這事兒怪本王，”倒是江遠秋先開口了，“王妃昨夜勞累，今日實在不宜早起奔波。”

蘇墨思麵皮一熱，看來下人之間的小話不僅銀杏聽見了，連江遠秋也知道了。

沒想到是這種原因，蘇墨止噎了一下，他也不能隨便議論人家床笫之間的事兒，加上蘇夫人那一下掐得他背後生疼，便撓撓臉不說話了。

江遠秋留在正廳和蘇雲淨父子仨交談，蘇墨思隨著蘇夫人去內院坐下，蘇夫人按慣例問了幾個作為母親該問的問題，例如“在夫家過得好不好”“夫君為人如何”“後宅之事料理起來是否困難”之類的，蘇墨思一一簡短地答了，答完之後倆人便開始相顧無言起來。

至於蘇墨桃，她怕自己看見蘇墨思那個妖精就會忍不住想上去扇他巴掌，更怕竹落扇自己巴掌，她的臉好不容易才徹底消腫了，可不敢再挨幾下，所以乾脆直接稱病不來，全程躲在自己的房間裡。

四周的空氣很安靜，隻有坐在上位的蘇夫人偶爾撚動佛珠串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蘇墨思本來就沒什麼想說的，蘇夫人不說話那他也保持沉默，一手轉著另一隻手腕上的玉鐲子。

德妃娘娘送的玉鐲質感特彆棒，摸起來也不冰人，就是尺寸大了點，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手腕太細，在鐲子和腕間的空隙裡還能伸手指進去轉圈玩兒。

端著吃食進來的侍女打破了寂靜。

蘇夫人眉眼帶笑，挺像個慈母，“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嘗嘗可還合胃口？”

麵前的牛肉酥餅外皮金黃酥脆，光是看起來就比從前菜市場入口那位趙大爺賣的餅要好很多。

那時他和銀杏省吃儉用，而趙大爺的酥餅雖然賣相不一，有時炸過了頭還啃起來硬邦邦的，肉餡也不是什麼優良的好肉，但勝在便宜且管飽，還能解解饞肉的嘴癮，導致銀杏去買的次數還蠻多。

所以並不是他喜歡吃。

這盤子餅還散發著食油的香氣，蘇墨思臉色隱隱白了幾分，不動聲色地攥緊了衣袖，感覺早上好不容易才憋下去的惡心反胃的勁兒又要起來了。

銀杏眼疾手快地把盤子端走，“謝過夫人，難為夫人還記得王妃小時候吃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小奴先幫王妃收下了。”

這般動作在外人看來過分逾矩，蘇夫人皺緊了眉頭，十分不悅，“你這貼身小奴怎的這般不懂規矩？你既然已經貴為王妃，該好好管教下人才是！”

“母親說的是。”蘇墨思微微頜首，“銀杏隨我一同進府伺候王爺，自然該好好管教，隻是銀杏並不完全算瑾王府的下人，不知母親可否將銀杏的賣身契交於我？”

突然聽到這麼個請求，蘇夫人稍一愣，銀杏和蘇墨思一起長大，兩人確實也情同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