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風寒冷刺骨,馬車裡換上了軟和厚實的墊子,還備了兩個精巧的暖手爐。
再好的馬車也難免顛簸,小桌上的玉熏爐搖搖晃晃地散發著淡香,江遠秋一手摟著蘇墨思,儘量讓他坐得安穩些。
其實最初江遠秋的想法是不如留蘇墨思在府裡好好養著,免得路途奔波累到了,他帶幾隻小狐狸回來當禮物就行。
奈何當時他是剛洗漱完,半躺在床上和蘇墨思商量的,平躺在旁邊的蘇墨思一個側身望過來,臉幾乎貼在了他腰間,說話的氣息全噴在他小腹上。
江遠秋不得不繃緊了小腹肌肉,從上往下凝視著蘇墨思眼尾彎彎的無辜表情,看他的淺色唇瓣一張一合,都沒聽清蘇墨思說了些什麼就點頭答應了。
嗯……美色誤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蘇墨思隻是不想和江遠秋分開那麼久……冬獵一共好些天呢,而且江遠皓也在,他要是不和江遠秋待在一起,心裡總是放心不下的。
還好他一說自己想去看看,江遠秋便同意了。
一下車就迎麵吹來一陣冷風,江遠秋趕緊替蘇墨思拉上了披風的帽子,順便係緊了胸前的係帶。
今天的披風是兔毛的,蘇墨思手裡的暖手爐也套了個兔毛套子,要不是蘇墨思身形纖瘦,遠遠看過去必定是一團可愛的白色絨球。
臨時居住的帳篷已經紮好,一座座排列整齊,周圍是來來回回巡邏的士兵,四周聚集著大大小小的在談話的人群,其中最顯眼的便是站在台子上穿著明黃色騎裝的皇帝。
蘇墨思是不敢一直直視聖顏的,隻匆匆地隔著人群掃了一眼,卻突然停住了目光,挽著江遠秋的手也不由得僵了一下。
那一身白袍正在和皇帝說話的人,不正是他師父——蕭舒望麼!
許是他困惑的眼神過於明顯,江遠秋順著他的目光望了一眼,介紹道:“那是國師,蕭舒望。”
江遠秋輕輕一笑,“不用緊張,你彆看他現在端著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兒,其實平日裡特彆不著調。”
蘇墨思點頭,對這點表示非常讚同。
之前有了他這個“跑腿兒”,蕭舒望十天裡能有十天都不出門,吃飯還得要人催,蘇墨思天天都怕他不小心餓死了。這人偶爾在家門口挖地種兩顆藥能弄得全身都是泥巴點,挽著衣袖和褲腿,活像個剛犁完十畝地的莊稼漢,完全不是一國國師該有的模樣。
可是他真的是國師大人!
怪不得剛見麵的時候就感覺他神神叨叨的仿佛知道很多事情的樣子……
民間傳言國師神出鬼沒、通曉天地、算無遺策,當然眾所周知傳言多少都會帶點兒誇張的成分,不過蕭舒望確實是一早就算到了江遠皓這個皇帝做不長久。
所以他是提前做好了打算,跑到那麼遠的崖底建了個小屋度日,不再輔佐皇室嗎?
蘇墨思壓下心底的震驚,隨即又冒出點兒欣喜來。
若是師父願意幫幫忙,這勝算豈不是會多很大一截?!
不不不,等等,自己是重生了,可是不代表蕭舒望也重生了呀?現在估計蕭舒望還不認識自己,要是冒冒失失去找他,說不定還會被當成是什麼腦子患了癔症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希望蕭舒望不要注意到他的肚子……他有把握騙過太醫,可沒把握騙過自己師父……
心裡一時大起大落,蘇墨思默默朝著江遠秋貼了貼。
江遠秋隻感到一坨毛茸茸離自己更近了,這個角度隻能看見蘇墨思帽子下露出的一小部分白皙的下巴。
江遠秋:“夫人,可是冷了?”
蘇墨思也不好說自己是在走神想蕭舒望的事兒,順著認下了:“是有點兒冷。”
左右接下來也沒什麼特彆重要的事了,出發前已經祭祀過,稍後隻待皇帝射出第一箭,便是各自狩獵的時間了,江遠秋索性先帶著蘇墨思去營帳裡安頓好。
顧及著瑾王妃是個有身子的,送來的上等炭火都比旁人要多一倍,地上也鋪著厚厚的獸皮毯。
竹落和銀杏一前一後不停地轉著圈兒收拾東西,蘇墨思窩在床邊取暖,兩腮被烤出了淺淺的粉紅,使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
江遠秋背上弓箭,摸摸他的臉,“乖,我很快就會回來,要是遇到什麼問題,記得喚梅雨。”
蘇墨思去不了獵場,隻能目送江遠秋離開,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江遠秋趕過去的時候,皇帝已經一箭命中了宮人放出的一頭成年鹿,餘下的人群正在向四處散開,紛紛去找尋自己的獵物了。
一腳跨上馬背,江遠秋握著韁繩環顧四周,與一名頭戴雉雞翎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四哥!”少年非常歡快地策馬飛奔過來。
五皇子穿著一身黑亮的衣裳,兩手捋著頭頂的兩根須須,本想一捋到底,由於手短沒能成功,維持著一個略顯扭曲的姿勢對著江遠秋,“你看我這打扮怎麼樣!”
江遠秋上下打量一番,給予了讚賞的評價:“你扮蜚蠊(蟑螂)的功夫還是很不錯的。”
五皇子:……
“我這明明是人中呂布!”五皇子晃著腦袋上的須須,“還有我這匹花了大價錢培養的好馬,我決定給它取一個和‘赤兔’登對的名字,就叫——‘綠龜’好了。”
五皇子一手順著馬兒的鬃毛,微微俯下身:“聽見你的新名字了嗎,是不是很滿意!”
回答他的是“綠龜”的一個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