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光總是被彆人交代以期望的眼神,來不及抵抗地承擔著許多雙明明溫暖卻具有壓迫感的手掌,小小的孩子起初難以釋然,最終也因此形成習慣。
天下有許多人同一刻裡享受不同程度的幸福和哀愁,最後都漫步走向不同的方向,凝光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生活是不是由過去的她造就的,想起這些和眼前生活無關緊要的事,也是忙裡偷閒。
小時候她曾經受過同學的欺負,那陣子的經曆有許多細節被自己的記憶恢複地近乎無痕,過去坑坑窪窪的心大多被後來的所見所聞填平。
好多細枝末節的東西,注定了凝光的性格,她的生活搖擺不定的時候,就和千千萬萬人一樣,想著孤注一擲,想著鍥而不舍,想著能夠填充內心從而不允許任何人通過,隻能自己等、自己發泄、自己化解悲慟和不解。
讀書時凝光發現自己在一些方麵發揮得好,這種隻足以包容自己一個人自洽讓她在考試和生活中,走走停停的時候都想要繼續堅持一會。
相比小時候,凝光的中學、大學時期都格外倔強,這種倔強並非不死心地鑽牛角尖,而是個性越發鮮明,就越發不想放棄,想痛快地證明自己。
雖然她結交朋友的過程慢了一拍,但是認識讓自己心情愉快的同學,凝光也會減少許多沒有頭緒的孤單。
她感謝如今和自己隻剩淺淺一層聯係的同學,感謝帶給自己青睞的生命的父母,感謝“同病相憐”的預備役同事,感謝自己雖說不太謙虛,可她還是要向自己表示客氣。
至於北鬥呀,凝光現在想想覺得以後再說,以後還長著呢。
她望向北鬥的第一眼,就覺得她有著和清爽的麵孔截然相反的衝勁兒,又讓人不自覺認為“這件事交給她就沒錯吧”。凝光回想路邊吹噓看手相麵相,甚至通過字體就能大概了解一個人恐怕也有內行的道理,不然就像自己這方麵專業“淺薄”的外行人,不會止不住地猜測北鬥身上獨屬一份的魅力,擴散到自己神經與脈絡的某寸。
凝光既不癡迷於新鮮感,也不妄憑一己之力揭穿北鬥的真實麵目。烏雲因為偶然巡查的紅日才蹙眉羞怯,變得不再隻是垂淚,想要靠攏,卻又回避匆匆。
北鬥一臉“儘人事聽天命”的無奈表情——她怎麼從凝光的租房裡醒來的?
“今天的完成效果意義重大,”凝光放出狠話:“不會讓你多悠閒的。”
簡單吃過相當於午餐的早餐,北鬥才留意到凝光的手上戴了一枚戒指。
“幫我拿著這個吧。”北鬥接過凝光主動“投懷送抱”的照相機說:“你還會這個?”不自覺地尷尬:“我似乎......還沒拍過畢業照以外的照片呢。”
“扶穩了,這是我問夜蘭的社團借的,洗完照片就要還回去。”凝光不急不忙地飲茶。
“去街上逛逛吧,你昨天說過,今天沒約。”
“明明是你提的要求,怎麼走得這麼慢啊?小心以後被你......”北鬥來想吐槽萬一凝光有男朋友會不會被磨得七竅生煙,卻不甘心地吞掉“男”字。
“......被朋友抱怨身嬌體弱?”凝光和顏悅色道。
北鬥很上道地提出下一步自己就要以相機來要挾凝光,推翻這道“不平等條約”。
“北鬥,你看看有賣乾坤摩拉肉的嗎?”
北鬥仿佛愛答不理地回應:“我早不太愛去人那麼多的地方了,應該會有吧。”
“我偵察到你想要敷衍我了。”
“讀書的時候你就愛吃學校對麵的乾坤摩拉肉,我可還跟記地圖一樣記得清清楚楚!”
“最近不想吃涼的東西......”凝光沒什麼忌口,有時上了菜,偏又挑剔得厲害。
“那就找找這條街有沒有咯,隻有經過凝光大師親自認證的乾坤摩拉肉才是正宗合格的!”
達成一致後,兩人小碎步地從人群末端蹭出一條限時開放的小路來,這才下午四點半,擱晚上七點以後,她們就要淹沒在摩肩接踵的鬨市裡了。
凝光將相機穩妥安置在木質馬紮上,麻繩招架不住地與它互相搏擊。
北鬥專業地和老板娘有一嘴沒一嘴地搭話,她鬆一口氣坐下來說:“凝光,我發現這個老板娘也是漁村出身!”
“那你一會鑒賞人家的廚藝可要手下留情。”
“這句話應該我來說吧?”北鬥的手臂高舉過頭頂,手掌反扣舒展身體,鬱悶地說:“我以前住的漁村離這好遠呢,老板娘看起來至少有個四五十歲了,總不能近幾年才開啟他鄉創業副本吧。”
凝光的睡眠質量忽然上線,顧不得兩旁有多少雙眼睛打轉時會關注到自己,就昏睡過去了。
“這個丫頭怎麼在這裡睡覺?風口處吹著容易感冒哩!”
北鬥心癢癢地輕摸相機,她的指甲好像並沒觸碰這具外殼,但卻依舊留戀得不肯側目。
“你想拍這個小女孩喔?”老板娘繞到北鬥背後。
本著第一時間被戳穿但不立即承認的原則,北鬥本想蒙混過關,但老板娘身經百戰,自己早已是監視下的囊中之物。
老板娘經驗老練地套的話,問是不是這個睡著的女孩把她約出來的。
北鬥像在琢磨一道數學題,停頓再停頓地“北鬥三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