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下手要趕緊，不然她都要急死嘍。”老板娘大膽分享經驗之談：“你要依她一點，不然她覺得你好麻煩！”

老板娘朝店裡的丈夫甩手，催促他抓緊乾活，自己靈機一動地站到凝光身旁輕聲說：“她側著臉睡呢，拜托把我們倆拍下來哈，沒問題嘞？”

“我擺個比‘耶’的姿勢......好久不拍照嘍。”

北鬥不好意思地提醒阿姨自己拍照不好看，老板娘急切地笑道自己還要趕著擀麵醒麵呢。

“一個睡得香呢，一個本來也沒多好看，我又不是主角，當背景板就不錯咧！”

北鬥按下快門時，老板娘仍然甜甜地笑。

真不知道老板娘是不是位貴人呢，還是說因為和北鬥聊天發現出身相近迫不及待助她一臂之力，不過是也罷了。阿姨身上也有北鬥那種稀裡糊塗展示出的熱情。即便係的是市場上幾十塊錢一件的圍裙，油漬把過時的紅色粉色圓點糊得麵目全非，走來走去小鋪裡穿梭的都是嗆出鼻涕眼淚來的胡椒粉味。丈夫跟她一起經營夫妻小生意，頭頂油光鋥亮的，彆人卻不會因他的發型開什麼天大的玩笑。

北鬥目前為止在凝光麵前鮮有安靜的時刻，來了就和老板娘聊得投機，還跟凝光開玩笑說要把她扔在萬文，到荒郊野嶺曆險去，好鍛煉身體。其實她自己也很懷念過去，做夢也逃不過這劫。

璃月的生活在新出生的孩子和頤養天年的老人身上走得更慢，節奏與心事重重的人們交舞，北鬥知道這裡擁有讓自己思念的魔法，自覺安頓下來。

刹那間北鬥有一種想抱住凝光，抱住自己懸念未定的心的欲望。照片裡的凝光什麼都不知道，說的前一句話是關於這張木方桌的味道很好聞。

那一刻凝光不再渴知任何，她負責恬靜地躺在靜止的照片裡驚豔愛她的人；隻有北鬥在克製想帶她回萬文，重新生活的念想。

“趕緊藏好咯！”老板娘埋怨照相的女孩手腳不快，又溫馨地笑著說：“我沒讀過幾年書，不過我家女兒都做老師了，我祝你一路順風！”

北鬥回想也隻有小時候僅僅一次吃年夜飯時才能聽見這麼純樸的祝福了。她仔細把相機放回印象中的位置，任由它繼續和麻繩相愛相殺。

老板娘忙碌中給丈夫指中心桌的兩位客人：“你看吧，我就說她倆有問題，精力充沛的很嘞。”

“你有為我留念的閒情？”

凝光沒有多少譴責的意味，但北鬥始終沒有回話，自顧自地邊走邊看，發覺相機在人海中、在凝光身上顯得格外累贅。

她們剛吃完兩份乾坤摩拉肉，從座位上離開後老板娘聞聲走出來清掃桌麵，有很多晚上才正式營業的攤販都沒出現，夏季白晝時間長，晚上七點也才和四五點鐘時候一樣。對麵有購物城，分出幾個樓層，時不時傳來小孩子暴躁的尖叫和廣場內呼籲夏季促銷大酬賓的推廣共同組成全新的聲波攻擊。奶茶店和麻辣燙的標誌就像連號一樣掛在一起，有哪一家乾不下去了要歇業，下一家會開什麼店總在意料之中。

珠寶首飾店喜歡留一個透明櫥窗擺設鑽戒和項鏈一類，遠遠望過去琳琅滿目，店麵也收拾的比附近的小吃店更顯氣派。天花板上有一個雍容富貴的大吊燈，就和鍍金的竹籃打了一籮筐塗抹閃粉的珍珠，瓷磚地板無縫貼合，人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凝光如心在身外般兜兜轉轉，她跟在北鬥身後，木然地環顧四周，看見人潮一批接一批地湧進湧出，她無可表述，隻是陪著另一個不覺輕鬆的人逆著人流，向靜謐處走。

“北鬥啊，回頭。”凝光輕聲下令。

北鬥沒有怨言地停下來說怎麼了，快卻溫和。

三和二付由心聲，凝光計劃著端起相機。

她罕見地壞笑道：“看鏡頭。”

也沒什麼可拍的了，就拍拍你吧，北鬥。

“然後呢？你門最後到底去哪了？說了到一半不說了啊！”夜蘭彆提多重視當事人複述的一線情報了。

“讓我喝口水休息休息啊，都講了一大段了。”凝光悠閒地說。

夜蘭拖住眼裡的火急火燎問凝光：“那北鬥對照片有什麼意見嗎？”

“我帶來了，你自己看。”她大手一揮扔過照片。

北鬥或許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的狀態不免自在，眼神率真地和凝光的視角連成一線，夜蘭知道她把北鬥留下來了。

夜蘭考慮北鬥的眼神還是挺深情款款的，問凝光她後來說了什麼。

凝光本來已經眼疾手快把照相機藏在身後了，卻不曾想北鬥意外羞澀地說謝謝。

“北鬥求我下次將她拍的上鏡點。”凝光臉都不紅一下。

夜蘭半信半疑地問然後呢。

凝光聽到北鬥道謝心底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問北鬥走到哪兒了。

“你家小區...”北鬥斷斷續續地補充：“......保安室後麵的公園。”

“你倆真有情趣，想演‘金屋藏嬌’，野心不小。”

“拍了幾張照片就走了，哪像您這麼有經驗......”凝光突然提起，北鬥的地理比自己略勝一籌：“我大抵記不清了，上學時最是記得至冬的一個港口，因為它終年不凍。”

她歎了口氣，回想自己提出合租的請求，那雙迷人的眼睛登時化為泥濘：“凝光，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