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黃的落葉靜靜地躺在地上，晏修踩上去，有一種踩在雲端的不實感。

師尊在光影斑駁的樹道下走著，光暈打在白色的衣麵上，散射出五彩的顏色。

晏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從師尊的發絲上轉移到光圈上。

這裡是妖獸棲居的萬妖穀。

白日，這裡景色優美，處處都是天上人間最為美麗的景象。而到了夜裡，這裡就是一個處處潛藏著危機蟄伏著惡魔的煉獄。

晏修已不是第一次和師尊一起來除妖，但是來萬妖穀，還是第一次。

“師尊，聽聞萬妖穀有一種魘獸，能夠迷惑人的心智是嗎？”

晏修好奇道。

封霽的聲音平穩地傳來：“這種魘獸以吞噬人的欲望為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離開絕情穀尋找欲望。”

“那如果這個人沒有欲望呢？”

晏修想，像師尊這樣的人，好像就是沒有欲望的。在他心裡，師尊永遠都是清清淡淡的，不染纖塵。

他們在一處古樹下停住，晏修從靈墟裡拿出一張布毯，鋪在樹下的平地上。封霽坐在布毯上，看著晏修的側臉，不知不覺地就淡淡地說了出來：“每個人，都會有欲望。”

青年站在光圈下，目若點漆，膚白如玉。神采飛揚，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

“仙人也會有欲望嗎？”

晏修坐在師尊不遠的地方，回頭繼續問道。

封霽垂眼看向落葉，輕輕道：“有。我也有自己的欲望。”

晏修有些吃驚，可他不敢繼續問。他以為師尊癡迷劍道，目下無塵，原來，成了仙也有自己的欲望。

“不過，這世間有一種人，是沒有欲望的。”

封霽抬眼。

晏修認真聽著師尊繼續說。封霽總是這樣，雖然平日很少言辭，但隻要晏修問的，他都會說，會說許多。

“修真之人，凡以情入道，都有自己的欲望。而有一種人，以無情入道，斬斷七情六欲。”

晏修蹙眉：“可是師尊，斬斷七情六欲，無情無欲，人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況且，師尊不是教導過我，手持長劍，是為了天下人嗎？無情，怎會對天下蒼生有情呢？”

晏修的聲音輕緩如流水，封霽靜靜聽著，聽他陳述完自己的想法。

“不錯。是以天下修無情道的少之又少，而且無情道過於偏激，修無情道者往往入魔。”

“世上成功修成無情的，從未有之。”

晏修緩緩歎息，不免感到唏噓。

師徒二人等到夜幕降臨，萬妖穀內慢慢地全然寂靜下來，就連白日的鳥獸蟲鳴也不再有了。

晏修慢慢警戒起來，因為他能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威壓和無形的危險在穀中蔓延開來，鋪天蓋地，令人感到窒息。

封霽一襲白衣，空間內亮起來的靈光將他的衣袍照亮，側臉如冰如雪。他手中的無妄劍現行，蓄勢待發。

晏修也召出九陽，緊緊盯著前方深不可測的樹林。層層疊疊的陰影將前麵遮蔽得不見一絲月光，一道黑影匍匐在地，沿著陰影緩緩向他們“滑”來。

悄無聲息之間，一團黑霧已到了封霽眼前。

“師尊，小心！”

晏修揮出九陽，烈火裹挾著他整個人，顯得灼熱耀眼。那團黑霧被烈火侵蝕，發出刺耳的尖鳴聲。

最後如炸彈一般炸裂開來，火團將最後的碎片也灼燒乾淨，沒有觸碰到封霽一片衣角。

那團黑影緩緩現出原形，竟然是一隻巨大的蜥蜴。

這隻蜥蜴醜陋無比，身上黑乎乎的沾著粘液。那些粘液冒著黑氣，掉落在地上，瞬間腐蝕了地上的落葉層。

好醜的蜥蜴！

晏修站在師尊身邊，如是想著。

“是狃魘。”

封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