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之下,狂風驟起,黃沙呼嘯著撲進大開的營門。
不及勒住戰馬,邵亭濯的怒吼已經傳遍了所有營帳:“陳太醫!”
前腳他抱著懷裡滿身是血的人衝進中軍帳,後腳太醫陳臻即忙不迭地跟了進來,掃了一眼傷者,便利落地吩咐小醫官們準備治療。
“齊王殿下,郡王殿下有傷在腰腹,請您回避。”陳太醫一邊淨手一邊低聲道。
邵亭濯不耐煩地擺手,“趕緊療傷彆廢話,她有什麼可看的?”
橫在榻上一動不動仿佛死透了的人突然一動腳,踹在他膝窩,他腿一軟,險些給陳太醫跪下去。
邵亭濯倏地轉身,“邵懷熾,你裝什麼死?”語氣暴怒,蒼白的臉色卻略見緩和。
邵懷熾依舊僵著身子不動,連眼睛都沒睜,隻緩緩啟唇,一口白牙在滿麵血汙之中格外耀眼,“不是裝,是真的沒勁兒。”
眼見著她還有心情踢人,陳太醫這才敢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這位承安郡王如今得寵得厲害,若是救不回來,他十有八九要被殉葬。
看過傷勢,還不致命,陳太醫更是鬆了口氣,道:“麻沸散。”
醫官捧上了麻沸散,可就在這時,帳簾掀開,一名小醫官急匆匆跑了進來,道:“殿下,師父,麻沸散不夠了,怎麼辦啊!”
今日這場敗仗太過慘烈,傷兵多到救不過來,眾多藥品告罄。邵亭濯擰緊了眉,走開布置補給之事,陳太醫則對小醫官道:“讓傷者先忍忍吧,活命要緊。”
“我這份拿走。”邵懷熾驀然開口,“我不用。”
陳太醫當即道:“王爺不可,您肩上傷勢嚴重,需要動刀,不麻醉不行!”
“你聽令即可。”邵懷熾睜開一隻眼瞅著他,“我沒事。”
無法,陳太醫隻得照做,刀握在手裡,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此時,邵亭濯回來了,聽聞此事,勃然變色,“你瘋了?”
邵懷熾半睜著眼,拉過他的手抓緊,“肉借我掐一下。”說完淡淡一瞥陳太醫,“開始吧。”
邵亭濯狂躁地咧了咧嘴,氣極反笑,“你倒不客氣。”卻也沒有躲。
於是邵懷熾就客氣了客氣,“多謝三哥。”
第一刀下去,邵亭濯就擰死了眉,撐了好半天,也還是忍不住彆過了頭。
耳畔卻傳來了邵懷熾的嬉笑聲,仿佛刀子不是割在她身上,“三哥是久經沙場的人了,怎麼連開個刀都不敢看?來嘛,堅強一點!”
“堅強?你確實堅強。”他轉回頭,眼睛卻還瞥著旁側,“要是都像你一樣,以後軍中就省了麻沸散的開銷。”
“齊王殿下真小氣啊,我說你……”
“閉嘴。”邵亭濯斥道,“話越多越疼!”
“不怎麼疼啊!”
“你不疼?”他暴躁地低吼,“我疼!”
於是邵懷熾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他被她抓住的手,隻見原本白皙的手掌上,此時一半是血汙,一半是青紫的抓痕和流血的指甲印。
“嘿嘿嘿……”她毫無誠意地笑了,手上又加了把力氣,“那你忍著點。”
療傷的過程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長,總之,剛剛結束,邵懷熾就累得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