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亭濯倒吸著涼氣,托著傷痕累累的手,任醫官為他包紮,然後不等醫官打好結,就匆匆地走出了中軍帳。
帳簾一開,一名身穿白色鎧甲的年輕人便迎了上來,急切地問道:“殿下,承安郡王怎麼樣了?”
邵亭濯頓住腳步,抬頭盯了他臂上的傷處一眼,隻覺心有餘悸,愈發頹喪。
眼前的年輕男子名喚沈煜昭,是衛國鄭王的獨子,年少即戰功等身,受封平寧郡王,此番是衛帝派來向邵亭濯取經的。
今日是他親自下令讓邵懷熾和沈煜昭身赴險境,二人無論哪一個出事,他都難以交代。
邵亭濯放眼望了望軍中忙亂的場麵,目光一暗,道了句“郡王請”,便步履生風地走向都尉葉明尋的軍帳。
後麵,沈煜昭應了聲“是”,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是夜夜半,邵亭濯還在盯著地圖發呆,忽聽一陣微啞的咳嗽。
他轉過頭,見邵懷熾睜開了眼,於是道:“活過來了?喝水嗎?”
邵懷熾眨眨眼,“三哥今天親率區區三千騎闖入敵軍腹地救我一命,然後又以主帥之尊為我端茶倒水,小弟受寵若驚,受寵若驚!”
他托起她的頭喂水,“今日之慘敗是我指揮不力,若再因此讓你喪命,父皇非親手砍了我不可。”
“嘖,原來是你自己怕死,白感動了。”她撇了撇嘴,“不過,今天這仗你確實指揮得太糟糕了,若不是你親自來救我,我都要以為你是想借敵軍之手殺了我呢。”
這話說得他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去看她,正對上她含笑的眼。於是他挑眉笑了,“我哪兒敢呢?要命的把柄還捏在你手裡呢。”
喂完水,給她掖了掖被子,他便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盯著地圖出神。
“想什麼呢?”她問。
“想你當時是怎麼罵我的。”
“心狠手辣喪儘天良什麼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新鮮的。”
他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創意。”
見他明顯在沉思什麼,好奇心耗乾了邵懷熾的耐性,她不滿道:“喂,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回過頭,若有深意地盯了她一眼,道:“你說,今天的戰報傳回京城後,父皇會不會讓我讓出主帥的位子?”
邵懷熾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挑了挑眉,“臨陣換將可是兵家大忌,你覺得陛下可能這麼做嗎?”
邵亭濯並不猶豫就直接回答:“可能。”
邵懷熾張口想罵人,但考慮到自己此時沒力氣跟他吵架,便隻拿白眼對著他,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軍中出了叛徒。”
他翻出兩份軍報念給邵懷熾聽,並道:“若不是早已知曉我們的計劃,梁軍必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抽出兵力襲擊寧寶山。”
邵懷熾摩挲著手指上被長槍磨出的繭,道:“知道這個計劃的人可不多,好查。”
邵亭濯看著軍報,點頭道:“你好好休養吧,我查。”
因邵懷熾傷重不宜移動,邵亭濯便將自己的中軍帳讓給她住,自己去住了她的營帳。
邵亭濯走後,此番隨邵懷熾出征的她的貼身女侍衛方冷瑜進帳服侍,憤憤地對她道:“殿下,您昏迷那會兒,齊王對外宣稱,今天是他讓出了自己的麻沸散給將士,大家都感動得不得了!他要不要臉啊?您受了那麼大的罪,好名聲卻被他搶走了!”
“嗬,他不要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沒習慣?”邵懷熾望了帳頂大半天,發現自己其實也還沒習慣,於是咬咬牙,“等我好了就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