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過是隨口發出了心頭自然而然的疑問,邵亭濯聽了卻轉頭,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翻身下馬,走過去拾起地上的箭矢,仔細端詳。
邵懷熾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中打馬跟了過去,俯身探頭道:“看出什麼了?”
“沒看出什麼。”他似笑非笑,“走吧,回營。”
“喂!”邵懷熾不滿意,長槍一橫,攔住了他的去路,“快告訴我!”
邵亭濯眉梢一動,抬手握住她槍上的紅纓,發力向外一拽。
這股力道來得突然,邵懷熾不及鬆手,被他帶得斜著身子向馬下滑去;正待翻身防摔,腋下忽被人一撈,下一瞬整個人就又回到了馬上,隻是,腰上環了一條手臂,韁繩也落入了彆人手中。
邵亭濯令人牽了他的馬,便自顧催動邵懷熾的馬,與她同騎一匹,向營地的方向走去。
“賢弟此番出馬相救,為兄甚是欣慰。”他笑吟吟地在她耳畔輕輕說道。
邵懷熾嫌棄地抬手搓了搓耳朵,假笑道:“三哥言重,小弟隻是怕你死了再沒人能收拾鳳帝,一切為了社稷,為了社稷……哎喲嘶——”
她一個激靈,用力拍開邵亭濯按在她腹部傷口上的爪子,捂住傷口咬牙緩了半天,才騰出力氣來罵道:“你乾什麼!殺人啊?!”
“還知道疼?這次回去了,給我好好躺著,不許亂跑。”
明明是好心好意,話說得難聽也就算了,下手還重,邵懷熾翻著白眼,自我開導了半天還是很生氣,忍不住向後一個肘擊,回懟上了他的肚子。
邵亭濯很誇張地悶哼了一聲,緊接著反而低笑起來。
回去的路上,邵亭濯把今天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了邵懷熾聽。
原來他也是走到半路才發現那斥候有問題,當即兵分兩路,一路到那斥候想引他前去的地點反偷襲設伏的梁軍,一路抄小道回營,給叫陣的鳳帝來了個甕中捉鱉。再加上錦上添花前來伏擊的邵懷熾,他本以為無心插柳柳成蔭,這次真能一舉斬殺鳳帝,卻不料千鈞一發之際來了個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誰?
收了玩鬨的心思後,邵亭濯便將他撿來的那黑衣人的箭頭拿給她看,說雖然這箭的形製和梁國的彆無二致,但箭頭顯出點異常的紅色,很明顯是用陳國的某種很罕見的玄鐵製成,可見箭的主人很可能來自陳國,而且非富即貴。
於是邵懷熾就明白,他為何奇奇怪怪地掃了她那一眼,又為何奇奇怪怪地說什麼也沒發現,明明就是和之前一樣,懷疑此人出自陳國之皇室,和葉明尋、今日之斥候是一丘之貉。
平心而論,他的猜測不無可能,隻是她身上流著皇室的血,不似他一個假皇子,能心平氣和地把賣國求榮這種事懷疑到自己的兄弟身上。
此番鳳帝受挫,梁國士氣低迷,往後幾日戰事接連不利,連續敗退幾十裡;而邵亭濯因為軍中頻現內奸,也無心追擊,不遠不近不緊不慢地吊了鳳帝一段日子,待她主動求和,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準備撤軍回京。
臨行前夜,邵亭濯立在營門口望著大漠圓月,過了半天,走來走去恨不得和此地的每一粒沙子都珍重告彆的邵懷熾才注意到了他,便好奇問道:“三哥,想什麼呢,這麼凝重?”
“在想,”他頓了頓,“如果可以永不回京該多好。”
邵懷熾一挑眉,又一垂眸,仿佛被他提醒了什麼大事,忙轉身叫來方冷瑜,讓她去采幾袋子眠草帶回去,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我去睡了,你也早些。”邵亭濯輕咳一聲,轉身時叫來山海附耳道:“著人抓緊研製眠草的解藥……警告你,不許告訴方冷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