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駐紮了很多月的離春沙漠,水源非常特殊,不少外地人喝多了那裡的水,會呈現出奇怪的類似中毒的症狀,也就是令堂大人那般,額頭青紫、昏厥。
“但是,沒有發病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能適應那裡的水。一部分人的體味會因喝多了那裡的水而暫時改變很長一段日子,一些身體虛弱的人,聞到了這樣的氣味,也會發病。”
邵懷熾聽得眉頭越皺越緊,道:“那怎麼……難道?!”
邵亭濯注意著她的神情變化,知道她在這片刻中思緒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可能差不多已經猜到了答案,不由感到些無奈,點頭笑道:“咱們隨軍的夥夫大多是老人兒了,他們在做飯時就知道把解藥撒進去,防止有人發病。”
所以,方才在場之人中,有人近期長時間生活在離春沙漠,而且並非隨軍出征之人。那個人不知道離春沙漠的特點,所以沒有吃過藥。
今天在場的都有誰呢?妃嬪、皇子等,以及他們的隨從、前來迎候的宮人。
有可能在很長一段日子裡都呆在離春沙漠而不被發覺的,除了皇子本人,便是獲得主子首肯的隨從了。
邵懷熾頹喪地歎了口氣,喃喃道:“難道那個黑衣人,真的就在皇宮中?真的就是哪個哥哥?”
“你看,我說對了吧,你輸了。”
邵懷熾白了邵亭濯一眼,特彆想伸手扯歪他那洋洋得意的表情,“誰跟你賭了?誒,三哥,我還有問題啊。”
“嗯?”
“都從離春沙漠回來了,你怎麼還隨身帶著那解藥?”
邵亭濯迎著她那半玩笑半認真的質問眼神,含笑將藥瓶拿出來擱在桌上,道:“你也知道我天生體質不太好,離春的水對我的影響非常大,所以我一般離開那裡後會再多吃幾天的藥。”
“我在那邊呆了幾個月,為什麼從來沒聽任何人提到過這個事?”
邵亭濯把藥瓶重新裝好,答道:“你肯定聽過,隻是沒聽懂。這個病在陳、梁兩國都沒有正式的名字,人們提到它的時候會用衛國的方言土語,叫……”
從他嘴裡吐出的奇怪音節讓邵懷熾皺起了眉頭,又讓他重複了好幾遍,她才想起確實在老兵的口中聽到過很多次類似的詞語,隻是她當時並未放在心上。
單從發音來聽,那些老兵說的大概不太地道,聽起來更像某種她不熟悉的陳國方言,所以她聽了很多遍也沒有留心過;而邵亭濯的發音,一聽就不是本國話,大概是真的將衛國的方言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最後一絲疑慮徹底打消,她輕鬆了些,笑道:“三哥在學說話上倒是極有天賦。”
邵亭濯似乎無心玩笑,他正了顏色,回歸了之前的話題,道:“明天我找幾個適應不了離春水的人,看看能不能把那個人試出來。不過畢竟這麼久了,估計機會不大。”
“好,多少試試看吧。”邵懷熾說著打了個哈欠,“我困得不行了,三哥請回吧。”
“熾兒這逐客令下得如此乾脆,讓人好生傷心。”邵亭濯說話的語氣並不怎麼傷心,他從身邊的座位上端過一個小錦盒,輕輕放在了桌上。
邵懷熾都站起來了,一瞥錦盒,立馬猜到是什麼,頓時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興致勃勃地打開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白玉來,又舉了一旁的燈燭,細細賞看。
收集玉佩,是兩人從小便共同癡迷的愛好,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個小寶庫,閒來無事便拿出來攀比一番,對彼此有所求的時候也常會被迫拿來當報酬。
這是邵懷熾幫他解決換將之事時他許下的報酬,五塊美玉。一塊好玉都可遇而不可求,這個強盜居然一下子要走他五塊!
今天他來到書房挑玉的時候,一肚子的不情不願,然而,等手探進盒中,他仍是忍不住,選了五塊上好的玉。
此時此刻,他看著她欣喜、專注、眼底星光璀璨的樣子,早就忘記了這幾塊玉自己曾經有多麼珍惜。他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唇畔的笑容慢慢溫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