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邵亭濯正好路過,救下了她,用他自己的外袍將她裹好,一路抱回了祺華宮——儘管那時他們已經因為彼此的母親而決裂,除了明嘲暗諷外,已有將近一年沒有正經說過半句話。
也正是這件事發生後,德淑長公主看清了,她的女兒,這個被謹帝當柔弱小花一樣去溺愛的“孩子”,想一個人向上爬,會遇到多少可能的危險;她也看清了,邵亭濯尚未對邵懷熾絕情絕義。於是她轉變了態度,不再要求邵懷熾與他老死不相往來,而是要她依附他、借重他,最終設法取代他。
這件事有驚無險,卻到底成了邵懷熾心中的一道坎,在她此後無數次的噩夢中,事情的結局都沒有這樣平靜——
她的五個兄弟脫下了她的衣服,發現了她的秘密,嫉妒讓這些孩子的眼睛裡泛出驚喜的綠光;他們立刻將此事告訴了謹帝,謹帝大怒,令人來對她驗明正身;母親早已買通了來人,又命人易容成她的樣子將她替換出來,扮成一名宮女;在謹帝眼看就要打消疑慮的時候,邵亭濯伸手將她從宮女堆裡揪了出來……她抖得厲害,一句“舅舅,我是你的外甥女,可他不是你的兒子”就在嘴邊卻怎麼也舍不得說出來……
然後她從噩夢中驚醒,換掉被冷汗浸透了的中衣。
天剛亮,她就穿衣起身,想要去祺華宮給母親請安並陪她用早膳。
時間還早,她怕去早了打擾到母親,就漫步往興宜宮的小花園走去,卻遠遠就看到了站在花叢中背對她正在摘花的邵亭濯。
夜裡噩夢的景象還在腦中徘徊,此時見到邵亭濯,她有一些不自在,想要趁他沒看見轉身溜走。
可邵亭濯何等耳力,不等她回頭,他就先回了頭,拿著手裡剛摘的花大步走到她麵前,“今天怎麼沒睡懶覺?”說著把花遞到她手中,“很香。”
她順著他的話,下意識地聞了聞,一股濃鬱而不甜膩的香氣衝入鼻腔,瞬間讓她的頭腦都清醒了不少。她揚眉笑道:“預料到有人偷花,就睡不著了,特地來抓現行。”
邵亭濯似笑非笑道:“那還請殿下寬宥則個!”
“好說,好說!”
口裡念著詞,邵懷熾抬手,將花往邵亭濯的發冠上插;他竟也沒躲,任她將花插穩,然後“嘻嘻”笑著對他“美人”“小妞”“姐姐”一通亂叫。
等邵懷熾將她能想起來的詞兒都叫完,邵亭濯挑眉,摘下花來遞回她手上,“叫夠了?那奴家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邵懷熾捂著笑疼的肚子追上兩步,“乾什麼去?”
“近期接手的新兵營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一下。”
兩人隨口閒聊著出了興宜宮,便分道揚鑣;邵懷熾來到祺華宮時,母親和弟弟正準備用早飯。
見到邵懷熾,陳悠遊飯也不吃了,重重地撂了筷子,就跑了出去。
邵懷熾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神色平靜地向母親請安,然後在桌邊坐下。
邵誦言道:“遊遊這孩子氣性真大啊……待會兒你去哄哄他。”
邵懷熾平平板板地應付了個“是”,便提起了謹帝果然毀約,在五皇子邵固垣的促成下,決定將悅和送出一事。
邵誦言冷哼一聲,道:“我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怪隻怪那容嬪不自量力。”
吃進去的第一勺粥停在了嘴裡,邵懷熾隱約意識到什麼,卻一時想不明白,便道:“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