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一說，邵懷熾的心瞬間跳得飛快，幸好他也沒猶豫太久，便決定要說了。

“熾兒，從最自私的角度來說，我希望我可以憑我一己之力，將你保護得妥妥帖帖，不必勞心勞力便可以平安快樂地生活，這個願望從小到大一刻也沒有變過。”

頓了頓，他深吸一口氣，“可我知道，從那件事發生以後，這就不是你想要的狀態了。你想要的是在戰場上贏得過我，在朝堂上壓得住我，在江湖上掌握我不能完全了解的勢力；你把我看作潛在的敵人，連我的字都要學得一模一樣以備不時之需；你希望一旦我有對你不利的舉動，你可以立刻反擊。當然不止是對我，對任何人都一樣——你不想把保護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一個人的身上，即使是我，也不行。”

邵懷熾在滿腦子的“嗡嗡”聲中聽他最後說道：“我理解你的擔憂和疑慮，可這對於我，的確有些殘忍。”

邵懷熾不知道他們是何時停下了腳步的，等她從極度的混亂中回過神時，他們已經在原地站立著吹風了，月亮周圍的幾縷雲彩也不知何時散了個乾淨。

方才聽著他的話，她想起來好多事，曾經的挺身相護、曾經的相依為命、曾經的不顧一切，是啊，他曾經把心都捧給她，她也小心地接了過來。這樣的回憶讓她幸福得頭昏腦漲，情不自禁地流了滿臉的淚，幾乎就要把自己的心也掏給他看……

可夜風吹著眼淚，涼得她回過了神來。嗬護，有；培養，有；可是，那些防備、那些監控、那些打壓，近年來也真真切切地存在著，不是他今夜一番慷慨陳詞便可一筆勾銷的。

在這樣一個由他製造出來的精美的夜晚，他這一大通將她的心事揣測得分毫不差的剖白，真的可信嗎？

她努力克製著自己，儘量平靜地看著他，道：“三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接收到一句不鹹不淡的回應，邵亭濯也沒有表現出多麼失望的樣子，隻是笑了笑，道：“熾兒呀，我承認我也有不得不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的理由，所以的確可以設身處地地明白你的難處，這也是我把這些話一直藏在心裡的原因。今天不過是話趕話順口說說罷了，沒有想改變你什麼的意思，你不必掛懷。”

這話聽得邵懷熾極想罵人，他嗚哩哇啦說了一大堆，最後輕描淡寫一句“不必掛懷”的叮囑，難道她真的就可以不往心裡去了嗎？

“三哥，”她輕輕咬著下唇，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哭腔，“你真的……好欠打啊。”

“回去再給你打。”邵亭濯提起袖子給她擦了擦眼淚，笑道，“再不快走，天亮前到不了會很麻煩。”

兩人加快腳步，很快便翻過了山頂，踏上回程。

邵亭濯來之前顯然做足了準備，他領著邵懷熾選了通往他們所住的宮殿最便捷的一條路，路的分叉口依稀可見的時候，宮殿也已經可以望見了。

就在這時，兩人卻突然同時止步，並向後退了一步，半隱入草中。

借著越來越亮的月光，他們眼睜睜地看到，一個黑影鑽出了邵懷熾的寢殿，以極快的速度閃入了一個轉角，不見了。

“阿瑜！”邵懷熾低呼一聲，她想起方冷瑜還在隔間睡覺，顧不得多想，便提起氣來準備縱身躍下，卻被邵亭濯拉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