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來自門外,邵懷熾大喜過望,一時忘乎所以,從床上“騰”地坐起,劇痛來襲,瞬間脫力,便向下倒。
一隻手輕輕托住她的手臂,邵亭濯扶她坐穩,自己也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
邵懷熾借著他的手臂撐住身子,極近地打量著他的臉色和衣著。衣服換過了,頭發梳過了,臉頰的顏色雖然不太好,卻不像那夜似的沾著灰了。她咬著嘴唇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三哥……沒事了嗎?舅舅不追究了嗎?”
邵亭濯瞪著她道:“沒事了,不追究了,我安然無恙地回來了,然後在門口差點被你一句話氣死。”
邵懷熾半哭半笑地皺著臉,一頭栽進他的懷裡,摟著他的脖子道:“對不起啊,三哥,對不起……我太傻了,自己跳進彆人的陷阱,差點害了你……”
邵亭濯將五指埋進她的發絲,輕輕揉著她的後腦勺,聲音比方才輕了不少:“自己跳進陷阱,不也是為了我嗎?一點小傻,無傷大雅……我很高興。”
“可是我很害怕。”邵懷熾說著,腦袋在他懷裡貼得更緊,仿佛一定要隔著衣服感覺到他的溫度,才能安下心來,“三哥,我很怕死,也很怕你會死;怕你不願來救我,也怕你不顧一切地來救我……”
“又在瞎說什麼?”邵亭濯道,“我怎麼可能‘不願’救你?”
“我弟弟,他……”
這話於她而言很難說出口,可邵亭濯自然明白,便不等她組織好語言,便道:“他是他,你是你,說得不好聽些,在我眼裡,他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從那天,到現在,我沒有一時半刻懷疑過你。”
耳畔傳來她沉悶的哭聲,邵亭濯深吸一口氣,聲音也不由變了腔調,“即使懷疑過,哪怕是確定了,我也會不顧一切地來救你。我做事,向來力求對得起自己的心。”
對得起自己的心?
這句話一落在邵懷熾耳中,就一下子墜進了她的心裡,她緊張地想,去夜市的那晚捅了一半的窗戶紙,現在是要被他徹底捅開了嗎?
邵亭濯頓了頓,微微含笑繼續道:“更何況,我現在還得對得起你的心。”
對得起她的心?
這突然的轉折聽得邵懷熾又緊張了幾分,難道他不止要自己去捅窗戶紙,還要逼著她一起捅嗎?
邵懷熾埋在他的懷裡裝傻,將抽噎的聲音壓得極低,豎起耳朵聽他接下來的話。
“你怎麼不說話,莫不是要賴賬?”
這話說得邵懷熾一頭霧水,她稍稍脫開他的懷抱,在他的幫助下換了個省力的姿勢坐好,問道:“賴什麼賬?”
“那天,有人以為自己快不行了,留了一句‘遺言’給我,差點沒把我嚇死。”邵亭濯理著她的鬢發,帶著點溫柔卻不達眼底的笑,“現在想來,我必須跟你討個說法,畢竟,這是一句……我夢想了很多年的話。”
邵懷熾愣住,陷入了沉思。
那天她意識不清,記憶自然也混亂,然而現在回想起來,倒也不是理不出個頭緒。
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她想到自己的兒子,想到邵亭濯,她遺憾自己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沒來得及跟他們說。
後來邵亭濯出現了,抱她回來。還能見他一麵,她慶幸極了,可惜她當時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連發聲都很難做到,所以她努力攢了半天的那最後一丁點力氣,自然要說一句最重要的話——
天哪!
邵懷熾腦袋一懵,“不是,我當時是……唔!”
她下意識地想拒絕,可唇畔傳來的觸感瞬間便將她整個的身和心都化成了一灘水,溫柔地接納了那片驀然飄落的花瓣。
直到她氣息不足,他才輕輕推開她,卻又立刻將她攬回,在她的額頭上淺淺落下一吻。
“熾兒,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