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裡，謹帝傳訊邵亭濯，其時滕茂峻在場，同時還有幾十名飛淩衛持兵嚴陣以待。

邵亭濯緩步行來，貼心地在距離謹帝很遠的地方停下，跪地拜道：“兒臣拜見父皇。兒臣犯下必死之罪，能再見父皇一麵，雖死無憾。”

謹帝冷哼一聲：“你還知道是死罪？”

邵亭濯再拜，垂頭道：“兒臣無意抗旨，隻是熾兒遭人陷害，生死一線，彼時無人可救，兒臣實難坐視不理。”

謹帝冷笑道：“說得倒是好聽，但是朕怎知你是專程去救熾兒，還是彆有用心？”

邵亭濯道：“請恕兒臣實難自證本心，願求一死以明其誌。”

謹帝稍露怒容，一拍座椅扶手，“你一再求死，是認準了朕不會殺你，以此要挾嗎？”

“兒臣不敢！”邵亭濯又拜兩拜，“隻是兒臣自分必死，惶恐愈甚，反不如儘早解脫。”

謹帝嗤笑道：“朕倒看不出你這般怕死，你逃獄之時，就沒有想過今天？”

“情勢所迫，逼不得已，兒臣與熾兒情誼甚篤，以命換命，未為不可。”

“好一個‘以命換命未為不可’，你倒將情深義重演了個惟妙惟肖。”謹帝怒道，“朕問你，你身在牢獄，又是如何得知熾兒遇險的？朕看要麼是你早已逃出，要麼就是你一手謀劃想利用熾兒脫困，你給朕說實話！”

天子激怒，邵亭濯倒愈發淡定，垂眸沉默不語。

謹帝眸光驟厲，“無話可說了？”

“回父皇，兒臣有罪。”邵亭濯垂首道，“棋茗宮、飛淩衛有兒臣耳目，可通音訊。”

此言一出，謹帝登時變了臉色，在旁的滕茂峻嚇得打了個冷戰，他方才始終以為他這徒弟是在與謹帝巧言周旋，難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謹帝緊緊盯著邵亭濯，一時無言；而邵亭濯垂眉順目，神色安詳，真似從容赴死之態。

“好……好！朕的好兒子，朕再不處置你，隻怕哪夜睡夢之中便死於臥榻之上！”

謹帝身體前傾，怒視邵亭濯，說話時聲音都發抖。他抬手一揮，喝道：“賜藥！父子一場，朕留你全屍！”

滕茂峻喉結一滑，想要說情，又沒敢開口。他緊張地看著邵亭濯的反應，緊張地想著：若是他真的喝了這藥，也許還有機會帶去給采芳閣的神仙藥師施救；若是他當場反抗，自己是幫還是不幫？

他這廂內心天人交戰難分勝負，那廂，邵亭濯接過酒杯，想都沒想，一口飲儘！

邵懷熾於睡夢中霍然驚醒。

在旁陪伴的方冷瑜也一同醒來，經此一事，向來睡覺格外踏實的方冷瑜一改前貌，隻要邵懷熾睜著眼睛，她便一定也是清醒的。

“殿下做噩夢了，還是哪裡疼？”她問道，順手便從袖中取出這兩日常用的鎮痛藥來。

邵懷熾道：“沒有三哥的消息？”

方冷瑜沉默搖頭，看邵懷熾皺了眉，忙取出藥丸，“殿下再吃一粒吧，好睡覺。”

“不想吃，不想睡。”邵懷熾搖頭。

方冷瑜執著地把藥往她嘴邊遞，“不睡覺傷怎麼能好呢？”

“他要是回不來，這傷也不用好了。”

“瞎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