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對顧清池的反應司空見慣,之所以沒往下說,並不是因為擔心患者悲傷,而是話說到這裡,他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既然患者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病情,剩下那些沒說完的話,說了晦氣,能不說就儘量不說。
當然,也有個彆不死心的可憐鬼會對醫生刨根問底。
“所以,我活不了多久了對嗎?”
接下來的一分鐘裡,醫生說了一堆安慰和鼓勵的話,顧清池的大腦一片空白,醫生說的話他一點也沒有聽進去。既然宣布了結果,又何必在意過程,或者本能的逃避使他迅速遺忘。
如同一場電影,提前知道了結局,中間苦苦等待的過程是何其的漫長,其直接意義是讓人在無儘的等待和無謂的掙紮中認清現實,漸漸屈從於故事本身的意境,從而產生靈魂的共鳴,接受和麵對注定要發生的一切。仿佛身體裡的一塊肉活生生被撕扯了去,那種令人窒息的疼痛,從此就沒有間斷過。
當快要麻木失去僅有知覺的時候,他的傷口再次被撕扯蹂躪,窮儘各種方式提醒他,那就是疼痛,那樣的滋味會折磨他至死。
正值農曆的三月初,醫院的大樓外麵簇擁著滿滿一林子的櫻花樹。季風正盛,櫻花的香味夾帶著醫院裡特有消毒水氣息,一陣陣往屋子裡撲。
早晨八點半的陽光,因他最近嚴重失眠而顯得格外刺眼。
“醫生,我還可以活多久?”
“病情發展快的可能幾個月,發展慢的幾年,如果積極接受治療,存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也有,現在還不能妄下結論。”醫生回答的時候,微微垂下上眼皮,在購買處方藥的單據上乾淨利落地寫下一排潦草字。遞過處方的時候醫生又說,“像你這樣病例不多,建議你儘快住院治療。”
得知顧清池沒資金方麵的壓力,醫生提議說可以聯係全國一流腫瘤專家為他會診,說不定可以找到摘除瘤子的方法。
顧清池是個了無牽掛無親無故獨自存活的人,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值得他為之冒險。與其說是冒險,倒不如說是一次心存僥幸,幻想奇跡發生的無謂賭局。
他拒絕了醫生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