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亡身(十三) 燕澤心知,自己那些心……(2 / 2)

斂青山 向野之島 5424 字 10個月前

燕澤垂了眼眸,狠狠咬了一口唇邊的軟肉。

木昭初入紅塵,第一次擁有這麼劇烈的情緒,小姑娘正脆弱,自己怎可趁人之危,絕非正人君子所為。

大雨傾盆,唯有這湖邊霧氣下被隔開小小空白一角。

燕澤心知,自己那些心思,從見到木昭第一眼開始,就早已稱不上清白。

不知過了多久,木昭放開了燕澤,撐著他的肩膀慢慢站起來。

“發泄夠了?”燕澤問。

“……”木昭扶著他半晌無言,也沒動作,最終小聲道:“腿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燕澤朗聲大笑。

“笑什麼,”木昭白他一眼,“還不快送我回去?”

“咦?”燕澤挑眉,“你這丫頭,死活抱著本公子耍了半天流氓,現在還要我送你回去?”

他湊近木昭,賤兮兮笑道:“你把我當什麼了?”

木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還是沒有說話,把他一掌拍開。

“我幫你罵:登徒子!”燕澤被她推開也不惱,笑嘻嘻道,“是也不是?”

“你閉嘴吧…………”木昭偏頭不看他,借著雨掩飾了自己飄紅的臉頰。

燕澤低聲扶額而笑,反手召來烏承,深深一揖,向木昭遞出手臂,眼神晶亮:

“上轎吧,昭昭公主殿下。”

木昭皺眉,又不好發作,扶著燕澤的手臂緩慢挪上了劍刃。

燕澤亦飄身而上,漆黑的劍隱在雨裡,眨眼間便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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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院。

“救火!快救火啊!”蘭月——李老爺身邊的另一個侍女,在屋前大喊。

下人們拔足狂奔,沒一個救火的。

方才忽然籠來一大團烏雲,不由分說地就開始下雨,然後一道閃電精準無比地劈中了李府正中那棵最大的樹,樹冠頃刻爆燃起來。

說來也奇怪,分明在下雨,火卻澆不滅。

李府上下正在籌備李老爺的下葬儀式,將前院的陶罐打碎,掏出大把的金銀珠寶,一股腦地往老爺棺材裡塞。珠寶塞得太多,老爺屍身放不進去了,人們又開始把珠寶撈出來,發現老爺的遺體還是難以放入。

管家一錘定音:定是棺材尺寸縮減了!

工匠苦不堪言,這棺材已比尋常棺材寬了一倍有餘,這還算縮減的話,你們乾脆彆訂棺材,直接訂個大櫃算了。

但工匠不敢說。

管家大手一揮:把屋內那棵大樹砍了,來給老爺做棺材!

於是李府上下齊心協力,操起鋸子就要砍樹。

閃電就是此刻劈下的。

管家本還在洋洋得意,認為是九天神明看到了他為李府做出的英明決斷,特意降下神雷,替他們把樹砍倒,卻不想樹猛烈燃燒起來,掉落的枝丫正好砸在老爺屍身邊上,一把火將他裹了。

管家恍然大悟:原來神明的旨意是要火葬。

其他人卻管不得神明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了,燃著火的樹枝落在屋頂、落在庭院,四處劇烈燃燒起來。眾人抓起地上散落的珠寶就逃,他們竟也不逃出大門,在院裡到處奔跑。

——畢竟他們認為李府是出不了的。

“先救火啊!”

蘭月站在屋外大聲呼喊,卻沒人理她。

腦子靈光的下人跑到門邊,李然生——門童依舊握著他緊急粘好的小錘,坐在影壁旁的台階下。

“開門呐,著火啦!”下人催促道。

“沒有鐘聲,沒有傳令,不得開門。”李然生嚴肅道,“規矩怎麼學的?”

“去**的規矩!”下人一腳把他踹開,伸手就去推門。

大門紋絲不動。

下人慌了,一把攥住李然生的衣領,將他淩空提了起來:“怎麼回事?”

李然生啐了他一口,尖聲道:“反正死了也走不出這個鬼鎮子,不如所有人都死在這裡!”

“你把門鎖了!”下人怒極,抹去臉頰的唾液,反手給李然生兩個耳光。

火勢迅速燃到了前院。

“你以為你是誰!?”下人把他摔在地上,狠狠踹了一腳,開始攀上影壁。

李然生爬在地上,嘴角鮮血和著雨淌下,眼神怨毒。

“我是誰?我是生而不養的一條狗,是怪物,不祥的東西……”

他慢慢站起來,走到火海中撿起一根燃燒的樹枝,不顧火順著衣袖爬了自己半身,狠狠地往影壁上爬了一半的下人身上擲去。

“所以你們都和怪物一起死吧。”

火吞沒了他低矮的身軀,和墜落的那個下人逐漸燒到一起。

院內,跑的,撿珠寶的,搶彆人手中珠寶的,爬牆的,把爬牆的人拽下來的……

管家早已被火海淹沒,蘭月也顧不得喊救火,連忙往人跡罕至的後院翻。

“……”她震住了。

一片鮮紅的火海之中,竟隻有驚秋曾住過的那間小屋沒有被燒著,細雨灑下,又在門口枝葉上滾落,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她渾身顫抖著,走進小屋裡。

大火熊熊燃著,卻沒蔓延開去。這些年李府外麵人家走的走逃的逃,房屋破敗,屋簷朽爛,連可以點燃的東西都沒剩下。

黑劍緩緩垂落。

木昭望著眼前人間煉獄般的景象,顫聲道:“這是……這都是你做的?”

“不。”燕澤搖搖頭,“夷姑娘要我給他們一些教訓,我隻引來了這一場雨,其餘的……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啊。”

暴雨中,烈火和蒸氣滾滾而上,有種詭異的不真實感。

“隻是這火,雨澆不滅,倒也稀奇。”

“這不是尋常火,”木昭終於從震驚中撿回了自己的聲音,單手撫胸,彎腰虔誠道,“師父說過,這是閻君聖子降下的離火,傳說取自畢方尾羽,能燃儘世間諸邪。”

“離火……”燕澤學著她的樣子恭敬低頭。

“注儘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戲腔。

木昭猛地渾身一震,下一刻反應過來這不是驚秋,這人的聲音比驚秋尖厲不少,不像在唱戲,倒像吊喪。

……驚秋已經不在了。

順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竟有一個角落沒有被烈焰吞噬,裡麵嫋嫋娜娜地飄出一個豔粉色的身影。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

那道身影跌跌撞撞一揚手,像一個飄水袖的動作,卻半分沒有神韻。

木昭猜到了這是誰。

“何蓮。”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