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把畫撕了、燒了,把工藝品砸爛、毀滅。
她得不到的,就不要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隻是何蓮忘了,她和驚秋,都是埋葬在深宅大院裡的紅顏枯骨。美也好、醜也罷,其實無甚分彆,也無人在意。
她已經是個瘋子了,驚秋回到現世的第一個瞬間就懲罰了她,讓她瘋瘋癲癲活在回憶和恐懼裡……但這又有什麼用?被傷害、死去的人,被摧毀的那些人,都不再回得來了。
哪怕讓她死……
木昭渾身顫抖,憤怒得眼底噙淚,半晌說不出半個字。
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聞何蓮承認是另一回事。
而且何蓮沒有半分悔意,至今仍怨恨著當時一身風骨的驚秋。
一股從未由木昭胸腔裡燒起的火瞬間點燃了她的全身,她突然理解了當時在墳地,驚秋說的話。
“難道他們對我做的惡,還不值得他們永世不得超生嗎?”
木昭眼神一厲,劈手奪下燕澤手中的烏承劍,鋒利的劍刃瞬間在何蓮側頸劃出一道血痕,何蓮的哼唱變了調,驚呼一聲。
“昭昭!不可!”燕澤急攔。
化身符的效力已過,燕澤抓了個空。
被引渡人斬殺的生魂會直接被抹去七生七世——燕澤對何蓮被抹掉幾百輩子都不關心,重要的是,引渡人會因此受到嚴重的懲罰。
“昭昭!”
木昭充耳不聞,橫劍砍下。
“嗚————”
一陣悠揚的笛聲突兀地刺破雨霧和烈火,木昭一愣,一個蒙麵的青衣影子翩然落到屋簷之上。
大雨傾盆,這人卻沾衣不濕,雨水竟然繞著他描了邊,顯得他周身如鑲了一圈白邊。
“什麼人?”燕澤警惕道。
青衣人一笑,沒有說話。
木昭這才看出他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僂。
思緒電轉,木昭試探道:“朱先生?”
青衣人依舊沒有說話,咳嗽了兩聲,抬手執笛,嗚嗚吹起來。
木昭沒有猜錯,若遊子意和程落在此,就能認出,屋簷上這個神秘的青衣人正是當初請來在雲娘床前又算又撚的陰陽先生,被木昭認定是“江湖騙子”的朱先生。
木昭滿心的戾氣,竟在並不算動聽的笛聲裡漸漸平息了。
“小丫頭,平心靜氣。”一曲終了,青衣人放下笛子,笑道。
他聲音怪異極了,像最粗糲的砂紙磨過土牆,啞得掉渣,語調還甚飄忽,七個字有五個念得不對,讓人怎麼聽怎麼彆扭。
“是你和驚秋簽了引鬼渡魂?春嶺那個是不是你?無相樓到底是什麼?你為何用釣月照魚引我走這一遭?你到底……”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到底是誰?
木昭一口氣連珠炮一般問出這一串問題,她大口喘著氣,直直瞪著屋簷上佝僂著背脊的朱先生。
“嗬嗬……”朱先生沒有回答,豎起笛子朝木昭遙遙一點。
“——!”
木昭隻覺一股極強的力道猛地擊中了自己,瞬間散進四肢百骸,然後眼前一黑。
她狠狠一驚,已經很久沒有人能讓她來不及招架了,更何況旁邊還有個燕澤。
“姐姐!”蘭月忙奔過來,將她扶住。
燕澤早已雙指為劍,欺身而上。
朱先生並不還手,飄然遠去,速度竟比燕澤還快。燕澤一擊不得手,也不戀戰,幾個騰躍便回到木昭身邊。
“昭昭,昭昭!”
木昭擰眉閉緊了眼,輕輕哼了一聲。
“可惡!”燕澤提起落在一邊的烏承劍,禦劍便追。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青衣人非常眼熟,而且一見到他,燕澤心裡就泛起澎湃的殺意。
怎料青衣人根本就沒有走遠,與燕澤保持了一個隨時可以撤走的距離,站在某家的屋頂上,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啊,少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