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罩裡程誠臉蒼白如雪，單薄的胸口輕微的鼓動著，儀器在輕輕地滴滴響著，那聲音特彆的好聽，仿佛在唱生命的讚歌。

許安很想罵程誠，這小子從小挨打的時候，嘴裡一直喊的都是，“痛死了痛死了，”那時候許安被他氣得可真夠嗆，總是罵他，“你越喊痛，彆人打得越厲害，你喊救命不行嗎？”

事後程誠都會說，“真的痛啊，痛起來當然要喊痛死了。”

他愛美，比小姑娘還愛美，秋天剛來，許安完全沒感覺，程誠就對著他媽說：“許阿姨，你看看我臉上都乾得快脫皮了，要擦香，不然就長皺紋了。”

那麼怕痛又愛美的人，到底是抱著怎麼的心情一躍而下的，跳樓如果臉著地，會麵目全非吧，難看死了，斷手斷腳的又該多痛。

你小子不是沒臉沒皮的嗎？喜歡男人又怎樣，兄弟又怎麼啊！又不是你的錯。

推進了特級病房裡，程誠醒過來了，許安隻是對著他笑，坐在他身邊說：“你特彆棒。”

沒有人比你更棒。

程誠嘴裡插著管子，不能說話，他努力擠著表情，抬著眼皮像是在說：哥們我是誰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許安看著他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程誠想抬手，手太痛了，抬不起來，許安就罵他，“你怕臉著地，兩隻手撐了一下，樓都跳了，還在乎臉乾什麼。”

程誠嘟了嘟嘴，說不出話，把他急得額角上的青筋都顯了出來，在那張乾白的臉上，特彆的刺眼。

許安看到他這副德行，不疾不徐地道：“在你不能說話之前，我肯定天天擠兌你，我平時和你說話，沒有一次說得過，現在是報仇的好時機。”

隻有程誠，從來沒想過要贏他，每次看到程誠得意又驕傲的樣子，都在想，自己護大的，才會這麼驕橫。

拔了管子，已經是做完手術的第九天了，護士一出門，程誠兩隻眼睛彎得像月亮，對許安說：“新年快樂。”

許安從來沒見過，程誠那麼溫柔，那麼正經地說過祝福的話。

他愣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道：“不太快樂，都守你了，你快點好起來，要不然年都過不好。”

程誠笑了笑，“在醫院，整一床的煙花，我們仨就在窗戶邊放。”

許安也笑著說：“你以為這裡是你家那三不管地帶，第一支煙花燃起來，護士就拿著滅火器衝上來了。”

程誠突然笑出了聲，齜牙咧嘴地說：“痛死了，安哥，麻煩你講點悲傷的吧，我肚子上的傷口扯得疼。”

“哪疼啊。”許安說著想去拉他的被子看。

程誠下意識想躲，沒能動得了，急得他喊出了聲，“醜死了，彆看。”

許安停住了手，倆人都沉默了。

許安知道眼前這個人，落得這副模樣，是因為愛上了人。

那人如果不是林子棟，程誠才不會管是不是兄弟。

他可能還會大敲一筆，或者分家產什麼的，隻因是林子棟，程誠怕林子棟受不了，選擇了最悲烈的方式。

程誠以往談戀愛，兩個禮拜就把人當狗，兩個月肯定分手，能跟林子棟兩年多，絕對不是拿錢刷卡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