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執飛見許安不可置信的表情，笑了笑，“我從來沒見過哪個母親，像她那樣偉大，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愛彆的小孩，我和誠兒都吃過涼白開泡飯，加點鹽便是一餐。煮個麵條，也不知道水開了才能放麵條，永遠糊成一坨。想炒個有油腥的菜，不知道用鍋蓋去擋，炸得滿臉熱油，全是傷。頭上長了虱子癢得抓出滿頭的血，很多很多……這些在你身上，都會有人教你。

帶著三個孩子，沒人會接手這個爛攤子，阿姨從三十歲，單身至今，把她的整個人生都壓在了你身上，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對你仁至義儘，你不該傷她的心。”

高執飛說完後進了病房，留下許安一個人在樓道裡，胸腔裡有一股無法釋放的悶氣。

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他付出了多少，他這些年一直銘記於心，可是背後為他做的這些事，他卻從來沒有細想過。

這幾天許安寢食難安，直到年初四晚上，許媽媽幫高執飛收拾好行李，放著電視在沙發上的起了盹兒。

許安走出房門，看著老媽已不再年輕的麵容，心裡酸酸的，他走過去蹲在老媽麵前把她叫醒，許媽媽媽看著他，摸了摸他的腦袋扯出一個苦笑。

倆人進了書房，麵對麵坐在椅子上，許安一張嘴就哭了，原本背好了很多詞，最後隻在牙縫裡擠出了，“我錯了。”

許媽媽站起來，抱住許安的頭，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撫摸著，“走錯路不可怕，隻要記得回家的路，我在呢，彆怕。”

沉默中，兩人都流出了眼淚，許安這輩子隻見老媽哭過一次。

他第一次離開老家，來海城的時候，在站台上，老媽看著火車開走，背過身去，一抽一抽的。

雖然看不到正麵，他知道老媽在哭，這一次算是清楚看到，淚水從老媽眼睛裡流出來。

大顆大顆的，睜著眼睛流出來，像早上櫻桃上的露水，純淨，直抵心靈。

情緒平穩後，老媽從一個帆布袋裡，拿出一個本病列，許安翻開看到乳腺惡性腫瘤的字樣。

腦袋轟地一聲，被山洪海嘯瞬息間吞噬。

老媽很嚴肅地瞪著許安，“彆哭。”

許安把眼睛忍得發酸，愣愣地看著這張臉。

老媽這輩子在他麵前，都沒有幾次嚴肅時刻，凶起來還挺可怕的，難怪治得了飛哥。

“半年前發現的，有在吃藥，當時還未轉移，這次原本打算回去，就去醫院檢查治療，不管能不能好，治療後會你一個交待。現在我不想一個人去麵對了，你陪著我慢慢去死，或者陪著我給我信心去對抗。”

老媽不愧是老媽，許安原本想認個錯，抵死不說提那件事，老媽把選擇又拋給了他，而他彆無選擇。

他和秦遠不斷，老媽肯定不會進醫院，原本難以啟齒地話，倒能很坦然地說出口了。

許安對媽媽眨著紅紅的眼，笑了笑，“我們分手了，初五之前。”

許媽媽哼一聲，頓了頓說：“彆以為像我對不起你似的，你自己選擇的，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你還喜歡女的嗎？”

許安點點頭，沒有心理負擔地道：“我一直喜歡女的，和喜歡過他。”

“那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好像我多自私似的，就算自私，這回我就要擺出母親的架子，你小子還挺有眼力勁的，趕在我前麵認錯了，心裡要好過一些吧。”許媽媽先誇後貶又道：“陽關大道你不走，崎嶇山路你蹦躂得倒挺歡，是屎都要自己嘗一口，才知道不能吃，難受了吧。”

許安沉默了，應該和秦遠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