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炎卻是語氣堅定,“陶叔,有幸能喊您一聲叔,這些年的栽培,我感激不儘,但有些事情我確實非做不可。”
“你想乾什麼?”陶叔用拳頭敲了兩下桌子,疾聲厲色,“他們提到有這個事兒的時候都說是你的私事兒,也沒什麼大影響,就彆過問了。但我的第六感就覺得這不簡單,所以開完會特意找你過來談談。乾什麼?你想乾什麼?為了什麼狗屁愛情,你還打算離婚?打算公開你和一個男人的關係,還是怎麼的?”
“我和夏瑜離婚很多年了。”傅炎不急不躁,娓娓道來:“您一定很好奇,既然離婚了,為什麼之前沒有公開,她又是以什麼身份一直留在傅家的。陶叔,您不是說,那個孩子長得和我很像嗎?”
陶叔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
果然,傅炎淡淡地說:“長得像的不一定是父子,也可能是兄弟。”
陶叔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爺爺知道這個事兒嗎?”
“知道。”
“他沒給你做主?”
“爺爺知道的時候孩子已經出生了,或者說,所有人都是在孩子出生以後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的。夏瑜以孩子為條件和爺爺談判,想留在傅家,甚至想先和我離婚,再嫁給父親。爺爺的想法和您一樣,擔心這些醜聞影響家族聲譽,沒有同意,但答應了夏瑜其他條件,最後雙方都做了退讓,達成協議,維持了表麵的和諧。”傅炎說這些像在說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不帶絲毫情緒。
但是個人都能感覺到他在裡頭遭受的屈辱,陶叔難得腦子一片混亂,他揉著太陽穴問:“他們這麼決定,問過你的意見嗎?還有夏瑜,怎麼會和你爸在一起呢?是不是她發現你找了個男孩子,所以報複你?”
“陶叔,性取向是天生的。你說的那個男孩子是在所有的事情發生以後才和我有交集的。上學的時候我就交過男朋友,爺爺知道。結婚之前我也和夏瑜談過話,她也知道。但爺爺固執地認為女孩子可以把我拉回正軌,夏瑜則覺得嫁給我是她人生的捷徑。當然,在這樁婚事上,我也有錯,我雖然反對了,但態度不夠堅決。那時候覺得無所謂,他們既然非要走這個流程,就走一遍。我和夏瑜提前做了協議,我可以配合她,用這樁婚事給她帶來便利,甚至定期給與她一些事業上的資金幫扶。畢竟就算不是她,爺爺也會給我安排彆人。然後我便會無休無止地被結婚這類的事情煩擾。協議期間夏瑜隻需要扮演傅家太太這個角色。如果她遇到喜歡的人,隨時可以結束婚姻協議。當然,結婚之前,我們提前做好了公證,如果離婚她無法獲得傅家財產。隻是沒想到後來她和我父親產生了感情。”
“真荒唐。”陶叔原本覺得傅炎在外麵養了個男孩子,傅家出了這樣的醜事,已經夠荒唐的了。結果現在真相浮出水麵,才發現那隻是小巫見大巫,傅家的荒唐事兒簡直能稱得上驚世駭俗。陶叔越想越氣,“你父親真是太荒唐了。他風流成性,我之前早有耳聞,可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不管如何,那女的法律上也是他兒媳婦呀。那,你是什麼時候離婚的呢?”
“在她生育之後,最初她是想以我是同性戀作為要挾,要求我主動提出離婚,並且給與她補償。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去調查,發現她曾在國外定居五個月,偷偷生下了孩子。之後她才把真相告訴我,原來那個孩子是我父親的。我即刻跟她辦理了離婚手續,停止了之前的協議,然後把事情告訴了爺爺。正如你所見,之後的安排是爺爺決定的。沒有對外公開離婚的事情,夏瑜還是以女主人的身份留在傅家。”
那女的可真不是個善茬。明明知道傅炎是同性戀,還嫁給他,是個狠人。開始估計是想走捷徑。進了傅家,卻又眼紅財產……
陶叔雖是這樣想的,但畢竟隻聽了一麵之詞,他也不好下定論,“這個夏瑜,是一點情麵也不給你留啊。又有孩子,又知道你們家這麼多秘密,傅家算是被她給拿捏住了。”
“這倒沒什麼,她一向如此,很懂衡量利弊,她也沒有義務給我留情麵。但有一件事,我不能原諒她。”
“什麼事?”問完,他見傅炎無心細說,又忙擺了擺手,“行了,也彆說了。你們家這個糟心事兒,我不想知道更多了。我就問問,你父親和夏瑜的關係,以及孩子的問題吧,你想怎麼辦?聽你這語氣,你是想要有點行動?你想曝光他們的關係?”
傅炎看了眼手邊的筆記本兒,語氣平淡,但很堅定:“是的,所以今天才特意跟您當麵說清楚。如果您想規避風險,也好有所準備。您是我最尊敬的長輩。這些年對我們集團的栽培關照,我感激不儘。”傅炎又把這話說了一遍,“但將來免不得會有令您失望的地方。”
陶叔悠悠地歎了口氣,“我沒什麼好規避的,這些年我關照你們,那也是因為你有本事,是你們自己發展得好。組織看好培育的企業倒也不止你們一家,如何發展、發展得好不好,那是你們自己的事兒,有你們自己的命。但企業形象受損對於企業來說確實是一大風險問題。”但他又說:“不過,也不一定,豪門軼事常有,並非樁樁都會影響市場,影響經濟。隻是,你想做什麼,可得先考慮好,至少想好了怎麼過你爺爺那一關。據我所知,雖然現在企業是你在管著,可你們傅家還是老爺子說了算。隻要他想,他隨時能把你手頭的權利收回去。”
傅炎麵色平淡:“我會安排好的。”
陶叔如今已逐漸冷靜下來,他這才慢慢發現了怪異。傅炎實在太淡定了,他在說這些的時候,像是在陳述彆人的事情。然而,不管是最初被傅老爺子逼迫著結婚,還是後來被夏瑜撕毀協議,遭受背叛,以及遇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他所處的境地都是挺被動和無奈的。
但他似乎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受害者,倒像是對那些家人沒有什麼情感,也就不存在失望。
之前聽聞傅炎小時候遭受家暴,險些喪命,童年經曆坎坷,和家人,尤其是父親關係淡漠,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看你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為了安穩住夏瑜,老頭子連你的感受都不顧。既然之前都忍了,怎麼如今又要把事兒鬨開呢?”
傅炎不答反問:“陶叔,在我告訴您真相之前,您是怎麼看待我今天帶出來的那個男孩子的?”
陶叔想了想,還真不好回答,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傅炎說:“當您還隻是猜測的時候就已經對他心生鄙夷。而他身邊,無時無刻不充斥著這樣的視線和審踱。好人不願與他為伍,爛人反倒如蟻附膻,一麵奉承迎合,一麵輕視鄙薄。可這些明明都不是他該背負的,我想還給他作為人最基本的尊嚴。”
陶叔一時竟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他,自己要是傅炎,早就不乾了。綠帽這東西,親爹給的也不能帶呀。但又覺得傅炎也是個犟種,乾嘛偏偏喜歡男孩子。那個夏瑜是不行,但找個彆的好女孩,安安穩穩地結婚生子,不就沒這些事兒了嗎?
理不清道不明,陶叔也不想多管了,起了身,背著手,又深深地看了傅炎一眼,“我去看看他們聊到哪兒了。”
傅炎也跟著站起來,鄭重地說:“謝謝您。”
陶叔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了。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好好乾,彆耽擱正事。”
傅炎點頭應允,“我會做好我的工作,儘量不辜負您。”
一天會議結束,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但很奇怪,傅炎並不累,似乎還有些興奮。他把沈飛牽進屋,安置在椅子上坐著,然後走進廚房開始做飯。
沈飛隔著門框,看他一點一點的把襯衫袖子卷起來,然後去冰箱裡拿東西,疑惑地問:“為什麼不在外麵吃?”
“我想在家吃。”他忙碌起來,井井有條地將每一個食材清洗乾淨,分門彆類的裝起來,然後開火炒菜。他做飯自然不像專業廚師那樣熟稔,但他慢條斯理又井然有序,像是手術室裡治病救人的主刀醫生。
雖然隻做了兩道菜,但分量很足,沈飛吃飽喝足,起身說:“我去洗碗。”
傅炎攔腰摟住他,把他按在自己腿上,然後用臉貼著他的後頸,輕輕地蹭著。
兩個人都太高了,椅子不大,這樣坐著實在憋屈。
沈飛問:“咋拉?”他有點懷疑傅炎白天被訓了。
傅炎勒緊手臂,輕聲說:“沒事,就想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