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飛有一瞬間感覺像個已經死去……(1 / 2)

七情 安然許許 5886 字 10個月前

吃完晚飯,沈飛就約曹淑夏去操場走走。他是時候和朋友們聊聊傅炎了。

該怎麼去訴說傅炎未被人好好對待的前半生呢?

單看傅炎的名字,傅炎,敷衍……哪對兒父母給孩子起名字,都不去連起來多讀幾遍?

傅炎父母是奉子成婚。

父親傅東旭明明一直都是個風流成性,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偏偏結婚前一刻,他遇到了所謂的‘真愛’。故事如此俗套。被雙方家長逼著娶了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傅東旭不得已和真愛分開。然而一年後那位真愛因事故離世,他便有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多可笑,自以為是的深情,不過是逃避責任的借口。

兩個人的婚姻僅維持了三年,孩子由母親夏丹青撫養,很快就帶出了國。

夏丹青一向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無法直麵自己在這段婚姻裡的失敗。她最初因得到傅東旭而洋洋得意,把傅炎當做自己勝利的果實;最後又因婚姻的失敗而怨恨傅炎。

傅炎小時候經常挨打,怯懦膽小,發育遲緩,曾一度被人懷疑智力障礙。但實際上,他被夏丹青單獨撫養之後,就沒怎麼與人接觸。夏丹青不和他說話,也不允許彆人和他說話。他在一個麵積很大,設備和玩具都很齊全的兒童房裡長大,從早到晚自己摸索著玩玩具。

但他幾乎接觸不到什麼人。

換過的幾撥保姆為人都還不錯,會照顧好他的身體,但其他的不敢過多插手,多喊兩聲‘小炎’都擔心丟掉工作。

很小的時候傅炎也會哭鬨,夏丹青心情好就過來哄哄他,心情不好就風風火火地跨過欄杆,衝進來打他,把他拎起來摔,或者打他的嘴巴,掐他的身體。而她大多數時候心情都不好,慢慢的,傅炎就不敢哭鬨了。

因為‘智力障礙’,傅炎沒有上幼兒園,一直這樣到了七歲。

七歲那年一向身體很好的傅炎生了場大病,家庭醫生解決不了,夏丹青又拖著不肯送他去醫院。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驚動了傅東旭,傅炎就死在了那年冬天。

之後在醫院住的那段時間,醫院裡幾位儘責的護士發現了他身上的掐痕,又發現他雖然不會說話,但顯然並不是智障。

這件事以夏丹青失去撫養權,並留下一個虐待孩子的名聲為結局。

傅炎長大後再去回憶,根本就不記得夏丹青這個人,不記得她的長相,也不記得她做過的事。那些事兒都是醫生護士、司機保姆口口相傳,留存下的說法。

明明當時他已經七歲了,可卻什麼都不記得,這很奇怪。有時候他自己也懷疑,是不是小時候確實發育遲緩,以至於讓夏丹青產生了誤會。

但有些事他又偏偏記得很清楚,他記得那間兒童房裡所有玩具,記得哪個娃娃身上哪個部位有汙漬,哪套立體拚圖裡少幾個元件,記得自己把積木摞得很高很高,又一個一個地拿下來重新摞,日複一日。

被傅東旭帶走後的前幾年是傅炎接受信息爆棚的幾年。由於被‘耽擱’了,傅家給他找了很多老師。教他說話、教他漢字、教他數學……

但傅炎的人生並沒有因此走上正軌。

傅東旭風流成性,且以此為豪。

他總是帶著各種各樣的女人回家,對著傅炎這個兒子也毫不避諱,並愈演愈烈。

有一天放學,傅炎被司機送回家,走進客廳,他便看到了滿屋的狼藉,男人和女人的衣服混亂地扔在地上。

深色沙發上交疊著兩具□□。

女人聽到動靜,朝門口看了一眼,露出幾分驚慌的神色,伸出細長的胳膊軟軟綿綿地拍打男人的肩膀,讓男人回頭看。

但男人沒有停下來。

所以那條滑膩的手臂化身成蛇,重新纏上男人的脖子。

蛇身不斷地延長,繞過男人吐息的頭顱,穿過沙發與□□的縫隙,它緩慢地遊走、肆意地吐著信子,最後把沙發上的□□包裹住,結成一個繭。

十來歲的小男孩捏著書包帶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傅東旭似乎從這種暴露中獲得了樂趣。

每次的女人都不同,有的願意配合,有的會意思性地抗拒一下,有的則和傅東旭有著同樣的惡趣味……

傅炎雖小,且接受信息比較晚,但並不是傻子,撞見了幾次自然開始意識到這種事情不正常。

可他並不知道哪裡不正常,隻是本能地逃避。

回家前他會站在門口聽動靜,裡麵有動靜他就先在小區裡轉轉,等會兒回家。如果自己先到家裡,他就把房門鎖上,窩在裡麵不出來。

沈飛說他後來哪怕在家裡也穿得那麼矜持不苟、嚴絲合縫的,很可能就是當年這事兒給他造成了童年陰影。

傅炎自己倒不覺得,長大後再回想可能會覺得那些事有點變態,可當時的並不明白變態的概念,甚至懊惱過自己的大驚小怪。

如果不是有一天一個留宿的女人在他吃早飯的時候把冰涼滑膩的手伸進了他的t恤裡,他也許並不會想著去改變那樣的生存環境。

父親雖然和自己交流不多,但並沒有打過他,也沒有罵過他。

傅炎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人。

如果是彆人童年遭受這些,一定會怨恨夏丹青和傅東旭這對父母。

但傅炎並不會,他感激夏丹青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也感激傅東旭救他一命,更感激傅老爺子在他尋求幫助時,收留他,帶他脫離了另一個泥沼。

不過,他的感激裡是沒有感情的。

在給夏丹青舉辦葬禮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麵對著棺柩裡母親平和的麵龐,他的內心比在路邊撿到一具野貓的屍體還要平靜。

明明這幾年因為夏丹青癌症末期,看破紅塵,心緒寧靜,也向傅炎懺悔道歉。兩個人已達成了往事如煙,恩怨儘消的和諧場麵。甚至最後一年,他們在醫院過了一段母慈子孝的生活。

可對於夏丹青的離世,傅炎沒有任何感傷。

他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離世而傷感,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背叛而難過,他本能地覺得彆人對他不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眾生都是開在世間的花,有人開在豔陽裡,有人開在寒風中,有人開在荊棘池,有人開在爛泥潭。傅炎這一朵花則開在一片虛無的幻境裡,他自己都觸不到自己的根,摸不到自己的葉,看不見花瓣的顏色,聞不到任何花香。

在聽到傅炎兒子居然是傅東旭親生的時候,曹淑夏終於忍不住了,“他爸怎麼能這樣?怎麼能當著那麼小的孩子胡來?他是人嗎?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父親。對大兒子不負責任,對小兒子也是,出生在這樣複雜的關係裡,那個小的怎麼麵對自己的爸爸媽媽?爺爺是自己的爸爸,哈?想想雞皮疙瘩都出來了。還有傅炎……無法想象他小時候遭遇過那麼多事。”

這些年,沈飛的憤怒已經發泄得差不多了,他攤了攤手說:“所以,我不止一次地說,很多事情不是表麵看到的那樣。”

“我的老天爺呀。”曹淑夏還是忍不住在感歎。

雖說幾乎是說完了傅炎坎坷的小半輩子,但實際上也就花了十來分鐘時間。

他們兩個人已經離開了食堂,沿著操場跑道慢慢地踱步。

曹淑夏停了一會兒,又追上沈飛,鄭重地說:“對不起。”

“嗯?”沈飛疑惑地看向她,他很難看到曹女士這樣窘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