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淑夏揉著額頭回想,“我之前有時候跟你說話語氣不太好,對,確實不太好,尤其撞見傅炎來接你,知道你們倆的關係之後,我就……說話經常冷嘲熱諷。我內心也很矛盾很糾結的,那天找你確認完,我就把你拉黑了,心想我才不和知三當三的人交朋友。可是,你在我這兒確實又是個很好的人。怎麼?你沒發現我的糾結?沒聽出來我有時候跟你說話陰陽怪氣的?”
沈飛說:“聽出來啦,我就當你嘲諷的不是我,是你想象中的另一個沈飛。而且,確實不是我,我又沒乾什麼虧心事兒。”
曹淑夏忍不住笑起來,“原來你是這麼安慰自己的。”
“沒辦法,瞧不起我的人太多了,每一個人,每一句話都放心上,我就不用活了。”
曹淑夏看著他無所謂的態度,生出絲絲縷縷的說不清的心疼情緒,“為什麼之前都不說,現在才告訴我這些?”
沈飛‘哎呦’一聲,故意誇張地擺手,“曹女士,我可不是不把你當朋友啊。之前我是怕一旦開了個口子,我就會忍不住對每個人都講,我和傅炎是堂堂正正在一起的,傅炎早離啦,他老婆扒灰,傅炎可慘了……傅家水那麼深,我擔心自己被滅口,我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傅老爺子眼中釘了,再興出點風浪來,真不好講……正如你所說,既然已經找到了最好的自我安慰方法,那就一直自我安慰著吧。”
曹淑夏問:“現在呢?你不擔心被滅口了?不至於,現在是法治社會。隻是,估計很少會有人相信。如果你不是我朋友,我是真不信世上有這麼離譜的事兒。可是,傅家的人知道這是真的呀,他們會不會報複你。你暫時還是彆跟外人說了,我也不會跟彆人講的。”
沈飛說:“我是無所謂,但傅炎不想忍了。他前兩天跟我聊了這個事。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他想乾什麼。但我總算知道他最近為什麼睡不好覺了,他是想把這些秘密全捅出來。一直在籌算著,他顧及的東西很多,企業、股市、我的處境、我們倆的未來……”
曹淑夏神色凝重,“對哦,這背後牽扯甚廣,真的能行?”
“管他呢,試一試唄,大不了以後我和他去浪跡天涯。”沈飛問,“我就問,你要是傅炎,你能忍?”
“我他媽一天都不忍。”曹淑夏不愧是暴脾氣,爆粗口的時候不忘比中指,“這什麼爹,什麼媽,什麼老婆,全都下地獄去吧,大不了一起。”
“哈哈……”沈飛開懷地笑起來,“對啊對啊,想乾就乾,誰怕誰呀。”
和沈飛在一起之前,傅炎對什麼事都保持著無所謂的態度,被傅老爺子安排著當了個便宜爹,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和沈飛在一起之後,他腦子忽然開竅了似的,立馬後悔答應傅老爺子的事兒了,抓耳撓腮地想把那些秘密捅出去。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搞事兒,沈飛就生了場大病,緊接著自己又生了場大病,事情就耽擱了。
曹淑夏並不知道這些。
聽完傅炎的遭遇,她不僅感歎傅炎命運崎嶇。更心疼沈飛,畢竟沈飛是自己的朋友。
如果傅炎永遠都不去捅破傅家這層遮羞布。那麼,沈飛就打算這樣被人鄙視詬病,含著委屈自我安慰一輩子嗎?
她不是很能理解沈飛對傅炎的感情從何而來,為何如此之深。
猶豫一番,她忍不住問:“我記得第一次遇見你是在醫院,就是傅炎打的你,打得很重。你們兩個後來是怎麼在一起的?”
“那可就有意思了。”
操場沒有開燈,天色逐漸暗下來,兩個人默契地朝有燈的簷廊方向走。
沈飛和傅炎能走到一起,那可是夏瑜親手,‘牽的紅線,做的媒’。
夏瑜當初在國外生下孩子,一麵覺得心裡有了底氣,一麵又很是心慌。首先,孩子是她私自生下的,傅東旭承不承認還是個問題。其次,這些年作為協議夥伴,傅炎待她不薄,在事業上給了她很多資金幫扶,事情一旦暴露,傅炎如果想要打擊報複,自己根本沒有應對的能力。
所以,她回國後一心想找點傅炎的把柄握在手裡。
傅炎這些年活得跟個沒剃度的和尚似的,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上班。
除了結婚前就告訴她的,‘他喜歡男人’,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把柄。至於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男人,她也並不清楚。
她思前想後,一時找不到彆的路子,就想先找個聰明伶俐又漂亮的男孩子,去試試傅炎的性取向。如果兩個人能勾搭上,她想要的把柄不就來了嗎?
於是最後找到了沈飛頭上。
沈飛當時腦子一團漿糊,這夫妻倆結婚多年,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麼夏總忽然要找人勾搭自己的老公。
他一時想不明白,但卻把這事兒應下來。因為他覺得他不應,夏總還是會找彆人。
夏瑜給了沈飛一筆錢做定金,和一堆資料,裡麵有傅炎的喜好習慣、家庭地址、最近的行程等等,讓他自己想辦法去勾搭人。並且答應他,勾搭成功了會給他更多錢,勾搭不成功那定金就送他了。
沈飛做事直截了當,出了公司大門,便打了輛車按資料上的地址直接尋到傅炎家去。
傅炎當時還沒回家。
沈飛在小區門口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把身份證和家門鑰匙全壓在保安室才被放進小區。
他站在傅炎家連排彆墅的門邊等了很久。
邊等邊想,越想,眉頭皺得越緊。從開始的一腔憤恨,到最後的迷茫無措。
他來找傅炎,想把這件事直接告訴他,是因為他對傅炎有濾鏡,認為做過這麼多公益和善事的人不會是壞人。對於夏瑜的行為,他憤憤不平。可事實上,他隻和傅炎說過兩句話,對他本人沒有絲毫了解。
夏瑜為什麼偏偏要找個男的去勾搭自己老公,而不是女孩兒?
撇去對傅炎的濾鏡,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傅炎是個騙婚gay,並且私生活混亂,夏瑜才是受害者,找人勾搭老公是被逼無奈。
正糾結著,傅炎回來了。
太陽已經下了山,傅炎下車時身上披著一層昏沉的暮色,又被邊上的羅漢鬆遮擋著,顯得陰氣森森。
他站在車子邊上上下打量了兩眼沈飛。
沈飛雖然心事重重,但還是習慣性地先衝人咧嘴笑,露出八顆大牙,和兩隻深深的酒窩。
“沈飛?是叫沈飛吧?”傅炎緩步靠近。
居然隻自我介紹了一次,就被記住了,沈飛還是挺開心的,連連點頭,“對,對,是我,傅先生,晚上好。”
傅炎從他旁邊走過去,打開院門往裡走,“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沈飛不知道怎麼回答,他見傅炎走遠了,忙跟上去,卻是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個彆墅的院子很小,走過一小段踏步石就到了屋子門口。
傅炎沒有理會身後的人,按指紋開了門,走進屋。
“傅先生……”沈飛手足無措地站在門邊喊他。
傅炎家門口有個下沉玄關。
此時沈飛站在下麵,傅炎則已經走上去兩級台階,正回頭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
怎麼形容傅炎當時的眼神呢?他微微耷拉的眼皮,好像沒有認真地在看沈飛,但目光又是完全地鎖定著他的,冷漠而犀利。
沈飛有一瞬間感覺像個已經死去的人,在被他打量著。
傅炎再次開口,“誰讓你過來的?夏瑜?”
沈飛一驚,瞪大雙眼,“你知道?”他話剛出口,就感覺一個巨大的影子像野獸一樣朝他籠罩過來,然後頭發被人抓著往後一甩。他都沒來得及感覺到疼,眼前一片漆黑,瞬間什麼知覺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