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目送男生遠去，嘉依一臉八卦，老孫笑著白了一眼，“我小學的好哥們兒，叫譚羲川，以前我倆一起打球來著。這家夥，小時候就不白，現在是越來越黑了，光把自己曬黑也不能變成科比啊。”

“純好哥們兒，沒什麼彆的故事？”

“沒有，我不喜歡這種。哎呀忘了問他在哪個班了！”老孫看著走遠了的背影突然想起來。

“十二班。”嘉依氣定神閒地答道。

“你怎麼知道的？”

嘉依指了指左邊不遠處，“那個看見沒？”所有人都穿著新校服，還真不好指認，“就那個，高高瘦瘦白白淨淨戴眼鏡的，穿雙耐克的那個。昨天演講那個鄭文海，他們剛剛一起打球，所以應該是十二班沒錯。”“哇！成績好，長得帥，球還打這麼好麼！”“看來你喜歡這種？”

老孫白了她一眼，繼而又是一臉壞笑，“那你又怎麼知道那是鄭文海？很關心人家嘛？是你的類型？”“你剛剛去廁所的時候，有幾波人專門來看他，我就跟著湊了個熱鬨。”“所以呢？是不是你的類型？”

嘉依搖了搖頭，“沒興趣，我隻愛數學。”

“哈哈哈神經病啊！”

“那你呢？你愛什麼？”

“我啊，那我就愛籃球吧哈哈。”

“那咱們去報名參加籃球社吧！”嘉依興奮地建議道，一中的社團文化非常有名，嘉依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加入什麼社團，要加哪個社團。

老孫反而沒有那股子興奮勁兒，“我爸媽不讓我玩兒社團，讓我好好學習來著。再說了，哪有女生報籃球社的。”“我又不告訴你爸媽！再說了，憑什麼女生不能參加籃球社？”“因為打不過啊，就算是我打了這麼多年球，其實也沒法和男生打。不能一起打球，難道進去打雜搞後勤麼？還是說你就是想進去看小鄭？”“小鄭是誰？鄭允浩？”“鄭文海！”“哦。這怎麼就小鄭了？他在籃球社？”“唔，球打這麼好，又和譚羲川一個班，肯定會被拉進去的。”“管他拉不拉呢，我就想學學打籃球，沒準兒我還能再長長個兒！”老孫嘴上沒說什麼，卻顯然動了心，勾著嘉依的肩膀往教室走，“打球長個兒的事兒再說，咱先回去上你的數學課了！”

雲江一中作為省重點，緊抓學習是從一入校便開始的。第一周結束，根本還沒學多少新東西，周六便啟動了輔優計劃和進步計劃。前者是取年級前一百名，為清華北大培養苗子。後者則取後五十名，爭取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學。名單按照月考排名，隨時保持流動。一番操作因材施教，所有家長都表示滿意，隻希望能擴大範圍讓更多學生受益。

嘉依雖然討厭，卻也沒法主動拒絕，隻能消極抵抗。

周六一早，上課前五分鐘，嘉依踩著點出現在了輔優一班的後門。教室裡隻剩最後一排靠窗的座位了，她倒是很滿意，離門近，往前一步拉開椅子就坐下了。

第一堂課毫不意外地又是訓話為主。校長親自上陣打氣，然後是教導主任，接著是年級組長，最後又拉上了鄭文海分享經驗。還是那套白襯衣卡其色長褲，嘉依第一次看清了傳說中校草的樣子。比起帥氣，嘉依更覺得是乾淨，意想不到地乾淨。衣服整潔，皮膚白淨，頭型乾爽，甚至於連眼神都很單純。當他說少年強則國強，嘉依絲毫不覺得是大話，甚至不覺得隻是在引經據典，反而相信他心裡真有這份熱忱。

台下有同學舉手請教英語學習的經驗，鄭文海有些不好意思，坦承英語也是自己的弱項，隻是在死磕硬背下來。嘉依提不起太多興趣，轉著筆看向窗外發呆。突然窗口裡從下往上慢慢探出了一個頭，先是一頭黑發，厚重的劉海，然後一雙細長的眼睛，兩個人一個對視，對方瞳孔瞬間放大，嘉依也是心跳漏了一拍，手上的筆便啪嗒掉到了地上，跟著窗外的人頭也迅速地縮了回去。聲音不大，但周圍太過安靜，還是惹得前排很多人回頭，台上的人也把目光轉了過來。嘉依無比尷尬，不敢彎腰撿筆，隻能裝作無事發生，低頭假裝看書。沒有人注意到，鄭文海看到角落裡這個穿了一身黑的人，單純無比的眼睛裡，有了一絲光芒一閃而過。

第一節課下課之前，老師宣布了輔優班的座次，並要求同學們在課間就換好。和輔優班的源起無比自洽，座次表也是按名次排的。鄭文海坐在了正中間第二排的絕佳位置，嘉依也離開了她最後一排靠窗的“絕佳”位置，坐在了鄭文海的後麵。夢涵本來坐得靠前，這下換到了第六排靠邊，一下課便來找嘉依訴苦，前麵的男生個太高了，老是擋她視線。

嘉依歎氣，“要不咱倆換換？隻要咱們不說，誰會去瞎操這個心呢。”夢涵笑了，“哈哈，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比我還矮半頭呢，我好歹還能看見半截黑板，你呀，估計就能看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還想跟我換，真是可愛！”說著摸了摸坐著的嘉依的頭。嘉依有些不適應，但好像也不討厭，“不是啊，我反正無所謂，坐哪兒都行。”

兩人正說著，前麵的鄭文海突然回頭，對著夢涵說，“那個，我和你換吧，我個高，不應該坐這麼靠前的，會擋住很多人的視線。”聲音低沉而堅定，嘉依聽起來覺得更像是命令而不是提議。夢涵突然意識到鄭文海就是個一米八的大高個坐在了第二排，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說你啊。這是你應得的。”

“我努力學習考出好成績，也不是為了能擋住其他同學看黑板。我坐在後麵，也不影響我正常聽課。這個按名次排座位的規定，本來就是胡鬨。沒關係的，你坐哪兒？我收拾一下咱倆換吧。”這下讓夢涵更加不好意思，臉刷地通紅。隻見過男生在她麵前臉紅，從沒見過她在男生麵前臉紅，這個場景，有意思。嘉依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往椅背一躺，眼帶笑意前排吃瓜。

兩個人沒有太多時間推辭，上課鈴響便要接著上課了。嘉依看著前麵的鄭文海彎腰佝僂著儘量往矮了坐，回頭看了夢涵一眼，笑著挑了挑眉。夢涵當然知道她什麼意思，臉又爆紅了。再轉過頭來嘉依被老師瞪了一眼，趕忙坐直認真做筆記。這卻讓老師注意到了前排的鄭文海，“同學們，要注意保持良好的坐姿，不要彎腰駝背。高中三年很長，健康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不能年紀輕輕頸椎出問題。”一番提醒所有人都調整了坐姿，隻有鄭文海象征性地動了動，人卻還在下麵。

“鄭文海，怎麼了，肚子不舒服？”“沒有。”“那就坐好。”“老師，我個太高了，我坐直了，後邊幾排的同學就都看不見黑板了。”“那也是你應得的，其他同學想看清黑板，下次就得考得更好才行。”“但…”鄭文海還想說什麼，但老師揮揮手，意思是多少年的傳統了，都是這麼定的，就不要再多說了。大家竊竊私語，顯然鄭文海說的事情得到很多後排同學的共鳴。

“老師！”嘉依舉手插話，“成績好的同學有坐得靠前的權利，但也可以有坐自己想坐的位置的權利吧？比起按成績排座次表，不如按成績排選座的次序表。這樣，年級第一第一個選座位，我覺得更能激勵同學們努力學習考出更好的成績。”這番話沒有什麼問題，得到了不少人的應和。“彆廢話了，一直就是這麼個規矩，彆再又去浪費時間改了，接著看下一題。”“不浪費上課時間，我們下課之後自己搞定，我可以負責！”夢涵也積極出點子解決問題，附和的人更多。

老師看了看表，實在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同學們說的也不無道理，隻得點點頭答應。“那這位同學，下課提交一份正式的座次表給我。還有鄭文海，你給我坐直了。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脊梁可要挺直了。”“是！”鄭文海刷地一下坐直，嘉依麵前瞬間多了一堵牆。挺好挺好的，方便她坐後麵發呆。

下課之後進行得很順利，大家並不需要真的按排名一個一個地選，反而是很有默契地幾乎按身高排了。鄭文海直奔後門而去，猶豫了一下，坐在了靠窗座位旁邊的位置上。夢涵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去鄭文海的旁邊，卻突然清醒：乾什麼呢張夢涵，不是因為你看不清黑板才鬨出來的這些事麼，現在去最後一排算怎麼回事！恍神之間，鄭文海的旁邊已經坐下了另一個高個男生，自己便拎著包去到了第四排。嘉依眼看著原來的座位被占，隻好去了最後一排另外一邊。這兒靠近飲水機和工具房，來來往往人也很多，算不上什麼好座位。但至少靠窗，能看見窗戶外麵的小花園，像朱麗葉的窗台，嘉依心想，幻想著自己坐這兒，羅密歐從窗外偷偷給自己遞汽水，差點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