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下流種子!怎麼彆人不急著出頭,就你聰明,就你頂上!我看你是——”
再度揚起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扼住,枯乾瘦癟的胳膊哪禁得住晏風闕這一扼,不過稍稍用力,這伍氏的臉色便皺成了抹布。
晏風闕的聲音倒是沉靜,“說話就說話,彆這樣夾槍帶棒。”
伍氏扯出一個擰巴的笑來:“公子,您這般縱容她們、一室同處,傳到夫人耳中,恐要叫夫人不悅啊……”
這就是威脅了。
“那你便說去。”晏風闕不為所動,“隻管說我沉湎女色、褻玩丫鬟。”
伍氏臉色半僵,正是支支吾吾不知作何回答,卻見半開門扇外站了個纖瘦黑影,連忙喊道:“二公子,二公子救命呐!”
晏風闕鬆手,伍氏即刻摔在地上,膝行至律鴻音腳邊,涕淚道:“二公子呀,奴婢不過是給長公子教了些規矩,免得叫這些賤丫頭壞了長公子的清名,長公子他、他便要打殺奴婢了!”
說著抬起胳臂來,哭天搶地,唱了好一出愚主忠仆的大戲。
律鴻音的目光掠過房中眾人,最後落在了晏風闕肩頭鬆鬆垮垮披起的薄氅上。再看桌上精心點泡過的瓜片,葳蕤躍動的燭火,瞎子都能看出絕不是晏風闕這草莽之徒能布置出來的。
看來兄長被丫鬟們伺候得很舒心。
心口微弱的泛起酸堵,他將伍氏從地上扯起,鴉睫半斂,聲音清冷:“這些姑娘都是母親點名送來的,‘賤’這一字,還請嬤嬤不要隨便出口。”
他手掌雖軟,卻比晏風闕要寒涼得多,“至於規矩,嬤嬤掌管府中奴役的教習,兄長身為府上公子,想來不在嬤嬤教養之列。”
換句話說,要她不要多管閒事。
“而母親那邊……鴻音會去說明的。”律鴻音看著在扶她,實則手上暗暗用力,弄得伍氏胳臂上的青紫淤痕更加酸痛難忍,“嬤嬤若無其他事情,便請回罷。”
伍氏且驚且怒,當下不敢再留,急急道了是,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晏風闕神色倒是如常:“你怎麼來了。”
律鴻音沒有回話,隻是把鬆露扶起來,“伍嬤嬤雖然刻薄,但有些話說的也不錯。兄長年紀大了,做下人的是該避諱些……”
鬆露抽抽搭搭地點了頭。
律鴻音又安慰了幾句,叫香綰帶她去冰敷了。
不多時房中便隻剩兄弟二人。
晏風闕給他倒了茶,律鴻音接過,卻沒有喝,隻是放在唇邊輕抿,兩指拈著茶盞邊緣細細揉搓。
他端茶的動作也是被精心調.教過的,冷玉似的指一絲不苟地扣著茶盞上的紋理,宛若春桃的唇瓣經茶水一浸,潤而飽脹,燭火下更添豔色。
說不出是規矩還是不規矩。
更不規矩的是這人還一定要用柔而上揚的聲線小聲嗔怪道:“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律鴻音抬起眼眸,像是教訓一般的語氣:“兄長,慎言。”
被教訓了的晏風闕先是嗯了一聲表示知道,緊接著才察覺出不對味:“慎言……我何處說錯?”
律鴻音真恨他是塊木頭:“你自己想想。”端著茶盞等了半天,算是對這條傻狗失去了耐心,“‘沉湎女色,褻玩丫鬟’,這臟水要是潑上來,兄長你可知有何後果?”
晏風闕低著頭聽教訓。
律鴻音接著道:“雖然常言才子風流,但好色之名若是盛傳出去,往後兄長若是有意為官,說不定這名聲便成了聖上點你落榜的誘因……”
說著說著自己先覺察到了不對。
母親自然也知道這一樁,可偏偏還是給晏風闕塞了一屋子的美貌侍婢,這又是何居心呢?
他心下微寒,隻能在麵上故作鎮定,“兄長這屋裡頭的丫鬟個個年輕貌美,縱使兄長你正人君子,可也架不住心之人添油加醋地編排。”
頓了頓,又道:“再者,主仆尊卑有彆,狎昵下人這種事,兄長還是小心禍從口出。”
晏風闕點了點頭,捏著下巴,若有所思一般望向弟弟:“這樣的規矩倒是有趣。不得狎昵下人,難不成覬覦貴人便無妨了?”
他本就是無心一問,卻見律鴻音五指倏忽一顫,掌中茶盞陡然傾翻,一杯熱茶登時灑在襟上,濕透了胸前那一小塊薄綢軟緞。
律鴻音麵色緋紅,手背抵著唇瓣輕咳不止:“咳……你,你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