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這小子放在現代一定是一騙一個準的那種大學生。
“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晏風闕道,“這種小金魚都活不長久,你買下來隻會害了這些生靈。”
律鴻音是很懂事的,聽完哦了一聲,接著往前方走去。
係統陰陽怪氣:“當哥的沒本事,連條小金魚都不給弟弟買喔。”
晏風闕不在乎它怎麼說。他有自己的行事邏輯,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為了一時高興便害了一條小魚生命的事,他覺得不值得……
但是看著律鴻音背著手踢起地上的小石子,不自覺地圈起拳頭放在唇畔咳了兩聲:“不過,我對垂釣還算略知一二,或許可以改日裡給你釣一條來養——”
“哥!哥!”律鴻音瞧見了什麼,興奮地拉住他的手,“你瞧,那邊有賣烤魚的!”
晏風闕:“……”
前一秒還在傷感小金魚的人現在已經吃乾抹淨了兩條華北白鯇,焦嫩魚肉烤出了薄薄的金黃酥麵,魚骨在唇齒間咬出酥綿脆響。乾癟魚骨架連同竹簽一起被軟舌舔得乾淨,晏風闕越看越覺得弟弟像小貓。
律鴻音耐心地坐在湖塘邊的矮階上,手嘴並用地處理著最後一條烤魚。晏風闕被他瞪過幾眼後便不再發表“這不健康”的言論,乖乖站在一旁給他遞手帕擦嘴。
“我去找找有沒有賣茶的攤子。”晏風闕歎道,“吃了這樣多油腥,不喝些茶決計不行。”
律鴻音正啃得儘興,哪裡顧得上他說什麼,揮揮手讓他去了。豈料沒過多久,忽聽不遠處傳來疾亂蹄聲,他便站起身來看,一抬頭不打緊,正對上策馬疾馳而過的人群。
繡春刀……是錦衣衛?
便又想起小夏送來的信。看樣子謀害宛貴妃的凶手還沒抓住,錦衣衛此時出動,難不成是凶手也混進了夜市?
想起那日光天化日之下捅開他人喉管的萬裡無疆,律鴻音一陣膽寒。匆匆丟掉手中的竹簽,往人多處去,順帶四處尋找哥哥的身影。
忽如其來的錦衣衛隊宛如急浪,衝散了平穩前行的人潮。不少市井百姓對這些活閻羅避之不及,蜂擁避讓,四下散去,往哪個方向跑的都有。
又忽聞何人高喝一聲“走水啦”,夜市上的人流登時又鬨嚷起來。律鴻音避於街道一側等著人群散去,見遠處隱隱可見濃煙環繞,大約就是哪家鋪子走了水。
“借過!借過!”
一個毛手毛腳的青年擠到律鴻音身邊來,身上被煙熏黑,隱約可見是書坊學徒的打扮。律鴻音想他大約是從火裡逃出來的,見他用來捂鼻的青巾皺巴得不成樣子,還想給他遞條新的。
然而這青年似乎顧不上搭理他,匆匆貼著街側牆根跑了。
律鴻音望他背影半瞬,正出神著,手臂驀地被人攥住。
“阿音。”
律鴻音回頭,“哥,你沒事吧?”
晏風闕搖了搖頭,“這地方不太平,咱們還是快些回去。”
律鴻音頷首。經這一番喧鬨,夜市上的攤販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難得的機會卻被錦衣衛攪得雞犬不寧,律鴻音也覺得掃興。
路上也聽見行人議論紛紛。
“誒……真是奇了,一個江湖客而已,萬裡大人和東廠督主兩個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居然到了現在也沒抓住……”
“哪有這樣簡單。陛下視貴妃如眼珠子,這一胎說不準又是第一個皇子,其分量之重,誰心裡沒數?眼下誰抓到凶手,誰說不定就能坐上那大內第一把交椅啊。”
“照你這樣說,意思是萬裡大人和東廠督主相互傾軋,都不想讓對方搶了先?”
“這不明擺著呢。”
律鴻音一路無言,似是在思忖什麼。
晏風闕問:“你在想什麼?”
“說不上……總覺得方才見到的一個人有些古怪。”律鴻音淺笑著歎口氣,“罷了,左右是宮廷貴人的事,我一個外人何必多慮。”
晏風闕收回目光,“身份貴賤倒算不得什麼。你若有心,又是身處廬山之外,或許更能窺見山之全貌……”
身份貴賤。
仿佛登時被點醒,律鴻音想起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即刻止住腳步,“哥,你提醒我了。方才我碰見的那個人,他的確有古怪!”
撂下這句話,律鴻音驟然轉身,往方才撤離的街巷疾步而去。他並不是覺得自己能抓住那個逃竄的學徒,隻是想到那商鋪忽然起火說不定有蹊蹺,若是讓錦衣衛先行一步——不管是那方搶占先機——都會讓宛貴妃喪子之事成為旁人上位的借機……
宛貴妃已臨喪子之痛,又待他一貫親厚,於情於理,律鴻音都不希望她成為錦衣衛利用的旗幡。
晏風闕要去攔他,然而一個箭步還沒邁出去,便見一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萬裡無疆手持一柄虎頭刀,駕馬橫亙在他麵前:“是你。”
他的目光並未在晏風闕身上停滯許久,回頭望向律鴻音的背影。一群錦衣衛不知從何處魚貫而出,瞬間塞滿方才已經平靜下來的街道。
晏風闕胸口一緊,於夜風中見一錦衣衛繞至毫無覺察的律鴻音背後,伸手一推,將他推入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湖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