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戰是個紙上談兵的小少年，他上梁不正下梁歪，想的賺錢方式全是在刑法裡能找到的。

那會兒童工還沒那麼嚴格，王宴跟著村裡人去了工地搬磚。

沈戰也想去，王宴坐在拉人的摩托上:“乖，我晚上就回來了。”

度秒如年的熬過一天，天黑透時王宴才一臉疲憊的回家了。

沈戰就著昏黃的燈光看到王宴曬紅曬傷的臉，長著繭子的手上冒了水泡。

沈戰看著破爛冷清的屋子，巴著王宴搬到了外婆的房子裡，夜裡幫著這個一聲不吭的少年捏著肩膀，再靠到少年並不寬闊的懷裡安靜睡著。

暑假的日頭把王宴曬的黑了幾個度，俊逸稚嫩的眉眼逐漸堅毅。

上了初中，沈戰偏科的厲害，數理化一塌糊塗，王宴把答案寫在本子上沈戰都抄不會。

沒念過書的外婆坐在窗口繡著花，時不時抬眼看著書桌前的王宴耐心的講解題目，而她金玉其外的外孫一臉茫然又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外婆抿嘴笑著，她都聽懂了。

外婆有一手好廚藝，精心調養著小外孫和他的家教，總是笑吟吟的端著各種美食放到桌子上投喂這兩個開始吃窮老子的半大小子。兩個少年逐漸抽條長個。

溫柔的外婆，優秀的王宴，嬌氣的沈戰，他們像相依為命的一家三口，那段時光寧靜平和，兩個少年不完美的童年也有了很美好的回憶。

隻是有家的沈戰在初三寒假的時候，外婆得了急病，還沒等到沈戰帶她去城裡享福就走了。

沈戰母親哭的感天動地，誰看到都會覺得這是個孝順女兒，誰又想得到這個女兒除了給些錢，一年都見不上一麵。

沈戰冷眼看著一群人把外婆的後事風光大辦，生前不見一盞茶，死後墳前萬堆灰。

沈家父母和沈戰早已生疏如陌生人，憑著僅存的一點親情要帶沈戰回沈家。

沈戰又變得體弱多病了，白天病殃殃，夜裡不肯睡四處遊蕩，默默拿著水果刀蹲在沈家父母床前削蘋果，沈戰老爹起夜差點沒被他嚇死。

沈家父母把這個不講話又會夢遊的危險孩子留在了鄉下。

這回是王宴默默陪著這個孤僻的少年。

王宴代替外婆照顧著沈戰。少年沒什麼異樣，正常吃飯睡覺上學。

一直過了幾個月，在某個春日的清晨，花園繁花似錦，沈戰靠在王宴懷裡輕聲開口:“外婆還沒把花剪了插到花瓶呢。”

很快沈戰又笑著站起來:“我們去寫作業吧。”

為了能上同一個高中，王宴一個字一個字的給沈戰講解題目，沈戰像開掛一樣超常發揮，堪堪和王宴考了同一個學校。

高中時，沈戰和王宴搬到了鎮上，沈戰不願住校，在外頭租了房子。

沈家雖把沈戰放養了，在物質上從不苛待他。

王宴不願白占沈戰的便宜，依然教著沈戰功課，卻再不肯要他的錢，連房租都要平攤，沈戰不收，王宴收拾東西就要搬走。

王宴見縫插針的做著各種兼職，沈戰跟著他，怎麼勸都勸不住。也虧了這一番生活體驗積攢了經驗，在沈家被抄家時，沈戰還有著謀生的本事。

那會兒和王宴在街上發傳單，回來後王宴總會幫他按腿。

沈戰在王宴麵前格外嬌氣，抱怨著累，王宴總是耐心的哄著他，讓他彆去了，睡一個晚上後，這個不差錢的少年又跟著王宴去賺那三瓜兩棗了。

大概是因為久彆重逢，所以才這般想起了從前。

這幾年，沈戰除了開始時會想著王宴想的蒙在被子裡哭，後麵忙著生存，除了夜裡難熬，白天常常喝口水都沒空，王宴消失在他的生活中，了無痕跡。

真的沒什麼，不過是用儘辦法都找不到王宴。不過是吃了這麼苦都不能靠到他懷裡抱著他。不過是相思成疾，人群裡看到相似的背影就追上去看是不是王宴罷了。

沈戰今年二十二歲，有十四年的歲月是和王宴在一起的，缺失的這三年，沈戰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隻是，沈戰依然想和王宴在一塊兒。

過往和現實交錯，沈戰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夢裡沈戰追在王宴後頭，怎麼追都追不上，好不容易追上，轉過身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鬨鐘響起時，沈戰疲憊的靠在床頭發著呆。

鬨鐘再一次響起來時，沈戰換了衣服，騎著破電動車往酒吧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