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林遇徵起身接過阿姨手中的輪椅,他慢悠悠地推著談修竹,“表姑跟我說過了,您就彆操心了。”
“哦,”談修竹佯怒,斜瞪他,“嫌我老頭子煩了?”
“可彆,”林遇徵勾唇,拉長著尾音,笑得混不吝,“我哪兒敢嫌您啊?”
談修竹哼道:“就你小子最皮!”
扶著談修竹上了床休息。
林遇徵給他留了盞床頭燈,這才離開。
裡諾正在外麵捧著薯片看起電視劇。
林遇徵隨意瞥一眼屏幕——
一男兩女接力棒似的互相扇了彼此一巴掌,然後開始抱頭痛哭:“姐姐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控製不住我自己!我真的很愛他!”
“……”
他頓了下,再睨一眼正瞧得眼淚汪汪的裡諾。
林遇徵:“……”
躬身拿起毛巾,正要轉身離開時。
裡諾發現了他,他皺著臉抹一把眼淚:“林,我突然想起來,你上次說要找的那個女生有消息了嗎?”
雖然但是。
為什麼他是看著這狗血劇突然想起來。
林遇徵握著毛巾的手指忍不住微彎:“沒有。”
裡諾神情遺憾:“真可惜。”
林遇徵垂下眼皮,還沒來及說沒事——
“和這個劇裡的女主一樣可惜,”裡諾又抹了把眼淚,“她喜歡男生,可惜她姐姐也喜歡,有情人不得眷屬啊。”
林遇徵:“……”
“哦對,”裡諾想起來,“還有剛才那個女生,也很一樣為情所困,愛情真讓人可惜。”
“林,”裡諾歎了口氣,又繞了回來,“你真心狠啊,那女生長得那麼可愛,你倒好,拒絕得這麼乾脆,瞧她臨走前眼淚汪汪的,要是我,我肯定舍不得。”
“哦,”林遇徵淡睨他一眼,懶得再多搭理他,邊走邊道,“那幸好,”
“——她眼光不錯。”
裡諾:“……”
-
薑意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六點半。
天際細瞧能瞧見幾顆星點子。
她疲憊地把電瓶車推到用鐵皮搭起的車棚裡,充好電,才背著書包回家。
宋芸嫻正坐在餐桌邊玩手機。
見薑意回來,她抬眼:“意意你回來啦,我做了紅燒魚,你鐘叔和小陽都吃過了,趁著溫熱你趕緊吃。”
薑意瞥了眼被吃得快露出整條雪白魚骨的鯽魚,她哦了聲,沉默地盛了碗飯坐下吃。
宋芸嫻和鐘榮軒是小學同學,兩人皆是二婚。
鐘榮軒皮膚黑,是個跛子,性格沉默寡言,前妻和他結婚倆月後就跟著彆人跑了,此後一直未娶。
而宋芸嫻在薑意親爸薑宏和車禍死了、喪禮剛過兩周後,就一把將八歲的小薑意推到鐘榮軒麵前:“叫爸。”
薑意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搭上的。
反正隔天,小薑意就被挎著大包小包的宋芸嫻拽在身後,來了落日搖鎮。
鐘榮軒跟宋芸嫻沒辦婚禮,隻領了結婚證。
結婚一年後,宋芸嫻查出懷孕,生了個兒子鐘正陽。
“……”
短視頻聲和宋芸嫻的樂嗬聲回響耳側。
薑意覷宋芸嫻一眼,拿筷子戳了戳乾巴巴的白米飯,沒說話。
終於。
在米飯被扒拉到現出白淨碗底時——
“意意,你們這學期的獎學金啥時候發啊?”
薑意臉上沒有意外,她繼續慢吞吞地咀嚼:“不知道,快了吧。”
“那就好,”宋芸嫻關了手機,“還是兩千嗎?”
“……應該吧。”
宋芸嫻歎了口氣:“你鐘叔廠子最近生意不好,天天歇在家,都沒掙到多少錢,這日子真難過。”
薑意扒拉完最後一口米飯。
她放下筷子,站起身。
“等發了我跟你說。”
“還是按老規矩。”
老規矩。
她的錢,她和宋芸嫻一人一半。
小鎮收入低。
一千塊,說多不多,可能連……薑意腦海裡突然蹦出剛見過的那位同桌,可能連他的一雙鞋都買不到吧。
但說少也不少,足夠一家四口一個月的生活費。
“行,”宋芸嫻這才笑起來,露出那種薑意在小時才常見到的溫柔,“嗐,都怪我沒用。”
“你怎麼就吃這麼點,你這孩子,就老是挑食。”
薑意瞥一眼電飯鍋裡已經被盛完的米飯,和桌上都隻剩一汪油的三個菜盤。
“……”
無端的。
她像堵了口悶氣般心中鬱結。
“下學期估計就沒獎學金了!”薑意突然揚起聲音說。
宋芸嫻嘴角笑容倏地一滯:“什、什麼意思啊?”
不動聲色地注視到宋芸嫻的變化。
薑意心中竟然生出一種酸澀卻報複得逞般的爽感,她埋頭拿起書包,往樓上走,她越走越快:“改規則了。”
“什麼叫改規——”
“啪”
薑意一把關上門。
將宋芸嫻的聲音隔離在門外。
再也聽不見。
薑意背靠著門,快速地喘氣。
直到片刻後呼吸平緩下來,才有動作:
她拉開書包帶,找到那張厚厚的信封。
輕輕打開。
露出一疊惹人喜歡的粉色鈔票。
她慢慢地,很細心地數。
不多不少,總共三千塊。
再重新慢慢地,很細心地數。
不多不少,是一千塊。
把剩下的兩千塊重新塞回信封裡。
薑意緊緊握住那拿出來的一千塊,她走近衣櫃,找到掛起來的最裡麵的一件黑色棉服,伸進靠衣櫃裡的口袋。
從中拿出了一疊錢。
數了數,再將其和手上的一千塊整齊疊好。
重新全部塞回了棉服口袋裡。
踏踏實實地關上衣櫃門。
薑意來到掉了大塊紅漆的書桌前。
她拉開書包,安定地坐下寫作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