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道。
獨立了一盞昏黃的路燈,靜悄悄地在夜幕下灑落。
女孩正站在路燈下,任由昏光碎碎地落了滿身。
一動不動。
像被下蠱了一樣。
——除了那握紙的手在明顯地細顫。
“……”
不是,他到底怎麼看的?!
這!到底!哪一點!哪一點!像情書啊?!!
薑意盯著手裡的獎學金修改告示表。
她撚著紙張,先從左往右看了一遍,又從右往左看了一圈,再上下前後翻了個圈兒地瞧。
漆黑的眼珠子瞪若銅鈴。
“……”
除了方格就是嚴肅古板的思源宋體字。
甚至!連個“我喜歡你”都拚湊不出來!
哪門子的情書啊!!!
不知是羞的,還是氣惱的。
白皙的臉頰紅撲撲地發熱,薑意狠狠揉了把臉,她轉過身,準備原路返回找那人理論討理——
“你們倆剛跟誰聊呢?”
剛走近門口,便聽見一道蒼老厚重的詢問。
薑意腳步停下。
“談老,是林的一個追求者。”
明顯是裡諾的聲音,讀音含糊但不難辨彆,他笑道,
“巴巴過來送情書呢。”
薑意:“……”
吸氣——
呼氣——
“不過林,”裡諾誇張地比劃道,“你也太絕情了吧。那女孩看起來也挺清秀的,你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把人家給拒絕了。我看她走的時候神情失魂落魄的!現在估計要躲在哪裡哭鼻子了吧!”
靠。
薑意真的要忍不住罵臟話了。
什麼失魂落魄啊?!
那明明是!她被他的話給驚嚇到了!!直到走出門她還在懷疑到底是她幻聽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薑意咬唇,當即就要推門進去——
“行了裡諾,不要腳踩在茶幾上,坐沒坐相!”
“……”
薑意蔫了。
是個空有一腔熱血但是現實骨感的小趴菜。
他家家長還在啊。
聽聲音還……這麼凶啊。
聯合想到這同桌家深不可測的背景。
剛伸出的手指立刻又慫噠噠地縮了回來。
薑意吞咽了下口水。
主要這種事兒當麵戳破也太尷尬了吧。
尤其人家家長還在。
家長聽見也會覺得很沒麵子吧。
萬一再因此被那同桌記恨上……
兩秒後。
薑意往上提了下書包。
麵無表情地往回走,心中默念了三遍:
吃虧是福。
-
被斥後的裡諾說了聲抱歉,立刻放下了腳,他看向對麵的老人——
坐在輪椅上。
即便已年過古稀,鬆垮的臉上布滿歲月的痕跡,但那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sorry,我在家習慣了,”裡諾笑說,“談老你最近精神好了很多啊,果然故鄉養人,沒有白回來。”
談修竹是落日搖鎮人。
雖然成年後跟隨父母常年待在黎海,但是這位久負盛名的書法家,不止一次在訪談裡提及:“沒有落日搖就成就不了如今的他。”
年紀越大,越發想念。
尤其在前年他不慎摔了一跤後,身體變差,也許是有什麼預感,這兩年每天都念叨著要回落日搖。
原本子女們都不同意,畢竟他年紀大了,落日搖的醫療條件比黎海差了十萬八千裡。
直到林遇徵推著談修竹出來:“外公的腳步已經被禁錮了,還要讓他的回憶也無法動彈嗎?”
而當林遇徵要求跟著談修竹轉學來落日搖時。
眾人皆反對:“有你表姑照顧,小五你這又是何必?”
而林淨秋隻淡淡問他:“你決定好了?”
林遇徵點頭。
林淨秋頷首,沒有多說什麼:“那我去給裡諾加錢,讓他跟著去那兒教你意語。”
“……”
事情就這麼看似倉促又莽撞地定了下來。
其實對林遇徵來說,轉不轉學的,確實沒什麼關係。
高中的課程他在初升高的暑假就學過了。
加上確定了未來要去意大利讀書,就算在黎海目前也主要是在家跟著私教裡諾學意語,以及準備作品集。
“是啊,”談修竹神情變得柔和,他看向林遇徵,問,“那女生沒事吧?說話做事要注意分寸。”
腦海裡浮現出女生握著信封雙頰泛紅怯怯離開的模樣。
林遇徵神色頓了下。
“應該沒事,”他踹裡諾一腳,“外公你彆聽他誇張。”
“我沒有看她的情書隻是顧全她的體麵,怕女孩子臉皮薄以後想起來會後悔。”
“那就好,”談修竹說,“你們今天功課學完了嗎?”
林遇徵點頭:“嗯。”
“那你還愣在這裡乾嘛?還不上去畫畫?”談修竹皺眉,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你這個年紀,正是該努力的時候,一天到晚浪費時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泡在書法室裡,就連你媽媽——”
談修竹說到一半,話語猛地戛然而止。
一時沉默。
林遇徵眼皮淡垂,也沒出聲。
過了片刻,談修竹才冷哼一聲,接著道:“空有天賦沒有努力,隻能是少時了了的曇花一現。”
林遇徵舒展了下身體,懶洋洋地答:“知道了外公,我吹完頭就上去。”
旁邊的裡諾默默吞咽了下口水。
沒記錯的話,林好像都開過三次畫展,出過好幾本畫集了,有幅畫還被拍賣到了幾百萬,就連那網上的粉絲都有上千萬,即便他除了畫作都沒怎麼發過東西。
裡諾默默縮進沙發角落裡,一聲不敢吭。
讓他想想,他像林這個年紀的時候在乾嘛呢?
哦,剛和第二任女朋友分手在談第三任了。
“……”
談修竹被阿姨推著往臥室走。
中途想起什麼:“對了,你表姑那兒進了批書,小五你明天要是沒事去幫她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