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徵目視薑意從冰箱裡掏出兩個番茄雞蛋和一把細麵，她沉默地朝他舉了下示意。
“忌口？”
林遇徵還愣著：“沒有。”
話音剛落，便見女孩頭也沒回地走向洗菜池前，擰開水龍頭，流水聲漱漱不絕，洗完菜，利落地拿起菜板和菜刀，切番茄，打雞蛋液，然後打開抽煙機，開火熱鍋，倒油。
林遇徵：“……”
而等林遇徵後知後覺地回過神時，呼吸間已經滿是濃鬱的番茄湯麵的香味。
番茄湯麵很簡單，薑意總共沒用十分鐘。
端上桌。薑意就低頭吹麵，慢慢吃起來。
林遇徵頓了下。
目光移到女孩的對麵——
熱氣飄飄而上。
湯色鮮紅泛著透黃的油光，細麵煮的白淨韌道，雞蛋被攪散，和番茄塊一起，或大或小地蝸居在碗側。
看起來極為誘人。
靜靜地立在白瓷桌麵上，等人品嘗。
喉結向下滾動。
林遇徵看向女孩，女孩很瘦，垂著背時能透過薄薄的衣衫，隱約看見她纖細脆弱的蝴蝶骨的形狀。
手指無意識地蜷了下。
“吃啊，”
好久沒動靜，薑意忍不住回頭，對上還立在廚房門口的男生，她蹙眉，
“你餓傻啦？”
林遇徵這才反應過來般地哦一聲，他快步朝桌對麵走去，拿筷子攪了攪，細麵像白絲線一般零零散散地瀉進湯裡。
他吃了一口，慢慢地嚼，慢慢地咽。
才低著頭，聲音輕輕地，音調跟著唇角悄悄往上跑：“薑意，謝謝你。”
“……”
“哦，”薑意也低著頭，“沒事。”
薑意早上就吃了一片麵包，現在也確實是餓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靜靜地吃麵。
吃完，林遇徵主動地去洗碗。
但薑意看著他手上的空碗，眼神充滿了不信任：“你……會嗎？要不還是我來吧。”
林遇徵：“……”
“我隻是沒試著做過飯。”他說，“所以才不會。”
“哦，”薑意故意反問回嗆，“那你洗過碗啊？”
話落，男生突然沉默了下來。
薑意挑了挑眉，臉上露出意料之中的揶揄。
她就知道。
不過這大少爺，家裡有阿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沒做過飯洗過碗倒是正常。
她歎一口氣：“要不還是我來——”
“洗過，”
來字還沒說完，男生突然出聲。
他低頭看向手裡的空碗，不知在想些什麼，那對一向清亮的琥珀色的瞳孔卻看起來暗淡，他扯了下唇，嗓音淡淡地，
“我媽媽做完飯，都是我去洗的碗。”
——他媽媽還說。
男孩子不會做家務是不會有女孩子喜歡的。
小的時候就教他洗碗，等他再大點，長到不用小板凳也能夠得著流理台時，就可以教他做飯了。
“……”
林遇徵手腕微動，有青筋短暫地暴露。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被天光鋪落的背影單薄又沉默。
-
薑意見他動作熟練，也就放了心。
等他洗完，她也差不多消食完，提起書包準備走，被林遇徵率先一步拿起了包。
林遇徵自然地將其背在肩後，他彆開頭：“……我送你吧。”
還沒等薑意出聲，他就連忙補充道：“就，到橋頭。這包太重了。”
確實。
薑意樂得輕鬆，她欣然接受。
兩人在鞋櫃處換鞋。
“對了，”林遇徵想起什麼，“你是一直住在這邊嗎？”
“算是吧。”薑意說，“怎麼了？”
林遇徵點了點頭：“想問你找個人。”
“誰？”
“一女生，”林遇徵說，“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大。”
薑意係鞋帶的手頓了下：“……哦。”
“還有彆的信息嗎？”薑意低著頭，聲音悶悶地，“不過我平常不怎麼出門，你說了我也不一定認識。”
“我知道她名兒。”
“什麼？”
林遇徵皺眉回想，他順著記憶念：“yīyī”
yīyī
薑意想了想，很快就搖頭：“不認識。”
落日搖外姓很少，尤其是“伊”這種比較難得的姓，如果她聽過，肯定有印象。
“行。”林遇徵頷首，聽到這個回答臉上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薑意建議：“你可以問問附近的老人們試試。”
“沒事，”林遇徵神色淡淡地，“意料之中。我托人幫忙找了八九年了，都說不認識沒聽過這名兒。”
“可能她早就不在這兒住了。”
“……”
“也可能，”他停了下，神情籠在陰影處，少年一貫慵懶散漫的嗓音裡難得地，帶了點說不清的冷意，
“她一直都在騙我。”
薑意愣住。
“估計根本就沒有yīyī這號人吧。”
他神色自若地係好鞋帶後站起來，像隻是在闡述一件平常到不以為意的事。
但薑意分明地看見了，他下顎有一瞬的緊繃。
“……”
“好了嗎？”
薑意回過神，快速把拖鞋放回鞋櫃：“哦，好了。”
“那走吧。”
薑意鼓起嘴，看著眼前正在鎖門的男生。
手指不自覺地蜷起扣攪。
停了兩秒，她突然緊抿了下唇又鬆開：“欸。”
“嗯？”男生雖在鎖門，但回得倒快。
薑意低頭看腳，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聲音從底下往上跑，聽起來悶悶地：“那個女生乾嘛了啊你就說人家是騙子？”
林遇徵頓了下：“其實也沒什麼。”
薑意哦一聲。
又過兩秒，她慢慢地說：“是騙了你什麼貴重東西嘛，讓你要一直找她這麼多年。”
“……也不算吧，”林遇徵麵色有些難言。
“哦，”薑意又點了下頭，“那行吧。”
“……”
林遇徵鎖好門，回頭望向薑意，停了會兒他才蹙起眉：“其實準確來說，她隻是騙了我個巧克力。”
薑意：“？”
巧、巧克力……？
薑意眨眨眼，足足反應了五秒，她深哦一聲，恍然大悟：“我懂，用金子融的金巧克力是吧。”
“……”林遇徵說，“不是。”
“就，那種能吃的普通巧克力。”
他想了想：“超市大概一隻五六塊錢？”
薑意：“……？”
“不是，”薑意沉默了，“她就騙了你五六塊錢你就追殺——哦不是，找尋她八九年？”
林遇徵沒說話，不置可否。
薑意：“。”
好小心眼一男的。
薑意吞咽了下口水，表情變得訕訕起來。
好好好。
謝天謝地，幸好她慫，這麼久雖然煩的要命都沒敢和他甩過臉子，幸好沒惹到這位錙銖必較的祖宗。
“……”
“您這麼執著，”薑意從善如流地彎起唇，“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林遇徵：“……”
林遇徵摸了摸鼻子，輕咳兩聲：“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