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這條小巷子裡沒有路燈,唯一的光源是餐館裡的白熾燈從窗戶、大門照射到外邊。
再往前走,漸漸的,連那一點微弱的燈光也沒有了,因為深巷裡沒有店鋪開張,自然也沒有光。
夜晚的微風帶著淡淡的潮濕感,這是離城雨季的特色。
也許今晚還會有一場連綿的細雨。
兩個少年身形相仿,並排走在一起,在無人的深巷裡格外寧靜。
鬱述沒有帶安黎走來時的那條路,而是抄了個近道,順著走下去,拐個彎就可以走到主街。
這裡四通八達,怎麼都能走出去。
鬱述最熟悉這裡。
“安黎,我……”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寧靜的晚風拂過少年的臉頰,周圍沒有人,空氣就會放肆起來,變得曖昧而粘稠。
鬱述的手握了握拳,他想了很久表白的話語。其實他想說:安黎,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可他覺得這樣於他而言太過輕而易舉,他什麼也沒付出,他不應該……這麼輕而易舉就得到。
況且前世,安黎追求他可追求的十分不容易。安黎會偷偷在他桌子上留下早餐,會試圖靠近他,問他數學題。
還會偷偷在他桌兜裡放下一封情書,上麵用燙金的蠟封印章將深藍色的小玫瑰花枝印在封口處,像一封中世紀的請帖。
安黎是不是以為他的小舉動很隱晦,其實他早都知道這些是誰做的。
從一開始有人悄悄幫助他,他就知道這個人是安黎。可他那時候沒心思談戀愛,隻希望通過學習改變命運。
所以他把那封情書扔了。
之後安黎就再也沒主動問過他問題,他們幾乎無所交集。
直到……
鬱述垂下眼睫,心裡感到鈍痛和難受,所以他輕輕拉住了安黎的袖子。
安黎沒躲。
他們在昏暗的深巷裡走,偶爾會有窗戶亮著燈,微弱的燈光為他們照亮老舊的石板路。
偶爾聽見幾聲蟬鳴,那是房屋腳下偷偷生長的灌木叢裡,夏蟬的一整個小天地。
少年並排走,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兒,一聲高亢的怒吼從前麵不遠處傳來,伴隨著陣陣回音,聽起來震耳欲聾。
“透你媽的還不還錢,老子今天把你按死在這!”
“求你們再給我,給我一周時間好嗎?我今天找了一個攤位,明天就在那賣包子,可以,可以賺些錢,求你們寬限幾天。”聲音裡都帶著顫音,仿佛害怕到了極點。
黑暗的深巷裡,一群人圍著一個身形高胖的男人,手裡拿著家夥,將他逼的靠在牆上,無處可逃。
那個好胖的男人,像案板上肥厚的豬肉,顫顫巍巍,讓人看了直犯惡心。
鬱述拉著安黎站定在原地,眼睛冷漠地看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幕。黑暗裡,他看得不清晰,但那個人的輪廓他太過熟悉,今天還出現在他的夢裡。
那是他的爸爸鬱建成。
而圍著鬱建成的那一群人,是這個喬家堡裡的地痞,他們是來替雇他們的人要債的。
鬱述見過他們幾個,他和他們彼此也都認識,因為都住在喬家堡。
他的神情冷了下來,原本愉快的心情消失無蹤。
“你認識他們嗎?”安黎注意到鬱述的神情,壓低聲音道。為了防止引起那群人的注意,他拉著鬱述站到了靠牆的位置,這裡背光不容易被發現。
“嗯,那個被圍著的,是我爸,那群人是來問他要債的。”鬱述猶豫了一瞬,最終向安黎說了實話。